“你是在开玩笑吗?”
“能做到吗?”松下雪不理会,重复了一遍,“你不是高材生吗?”
她虽然获得了长期不去上学的许可,但被要求参加期末考试,不能挂科。
“还有那个升学考试。”少女还补充道。
原来如此。除非她是神童,在家自学显然是应付不了考试的,这关乎到升学问题。
枝川树仰起头,电话放在耳边望向有些发霉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可以是可以,但经过家长的同意了吗?还有,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教书他倒不在意,国中的知识对他没什么难度。
松下雪住在那样高级的公寓,家庭背景不必多说,想要找一个比他还要优秀的家教绝对轻轻松松。
东大啊学艺大啊爱知啊,简直多了去了。为何偏偏看中自己呢?
他不相信所谓同病者的怜悯能够达到这种程度。
松下雪言显然不想多费口舌,言简意赅说分别之后她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谈妥了。
至于原因,似乎不愿意触及般在电话那边沉默了有一会儿,她才迟疑地开口。
“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各种颜色的细线。”
松下雪如此说道。
“很难表达。”枝川树能想象到她蜷缩在六本木的公寓沙发里,微微皱眉,用有限的词语组织语言的样子。
他适时地在这时候保持沉默,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因为枝川树有预感接下来少女要向他讲述一个自己从未向他人透露过的秘密。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能看到那些东西,大概是像电视里说的超能力一样的东西吧。每当我看见一个人,对方也朝我看过来时,一种联系便产生了——
也就是是所谓细线。像空气一下子有形了一样,别人是看不见的,虽说像细线,但更多时候形状可以变换,就跟天上的云一样。
我想这样的东西怎么跟其他人说也解释不好,只有我明白。哎,傻气!这样说你可明白?”
“勉勉强强。”枝川树坦率地回答。
电话那端沉默了。
见此他赶紧说道:“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在对视的那一刻,你能感受到对方存在或依附着的情感或意念,“
枝川树大脑飞速运转,在短的时间内用尽量精确的语言将她的感受描述出来,
“并且可以将其形象化,就像你说的,云一样,象征着情感或意念的云。”
“意念?”
“就是思想冲动。”枝川树解释道。
“嗯,也许,反正就是你说的那样,思想冲动,一旦对方表现出异于平静情绪的变化,这种冲动在我眼里就会越来越实质化,强烈到一定程度我甚至能触碰到它。”
“也就是你所说的线。”
“对,就是线,各种各样的线。”松下雪说。
“我能从那些线的颜色中分辨出对方的特质,每个人有不同的特质,说话的方式,与他人相处的方式,都跟这个特质有关。
不敢说百分之百,至少大差不差地符合。身上缠着黄线的人,比较开朗外向,这种人在我那个班上一般是圈子里最受欢迎的人;绿色的线就比较不爱说话,但也比较平易近人,对其他人很友好。但大多数人身上的线颜色都不好看。”
“颜色不好看?”
“就是性格糟糕,心理扭曲的人。”松下雪说这话的时候冷冰冰的,她接着说道:
“这些线大多数时候绝非代表着友好,在某些时刻它们会交缠在一起,织成一个要把我包裹住的团,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让我很痛苦。
一旦遇见这种情况,我都会尽量避免去感受那种感觉,双眼紧闭,像关门一样‘啪’得一下把这些丝线关在门外。虽然这样一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但能不至于陷的那么深。”
“就像在电影院看恐怖电影一样。”枝川树说道。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恐吓,吓人的片段往往会铺垫一段压抑诡异的音乐,随着音乐逐渐接近高潮,精心准备的恐吓也蓄势待发——这时候只要提前闭上眼睛就好了。
松下雪立马回应:“嗯嗯。”
“不过因为这样的缘故,很多时候我都会产生一些直觉,就跟要预知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一样,它在过去帮到了我很多。看人也是。”
枝川树恍然大悟,“所以你能那样程度地信任我。”
“没错。”
他突然好奇松下雪看自己时,身上究竟缠绕着什么颜色的丝线,于是问道:“我身上是什么颜色的线呢?”
“灰色,没有一点黯淡或明亮变化的灰色。”
松下雪回答,“是我没见过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