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艘巨大的舰船随着慢慢离开港口,在朝着天际线的方向上逐渐变得越来越小,大多数新型船只采用的是炬沌的军工企业“铸海重工”的晶体导能技术,只有少数几只排水量较大的货船仍使用的是常规燃料,远远望去能看到长长的黑烟不断被排出,渐渐消散在无边的天空中。
船队启航之初十分得壮观,首先是由来自诺丹的银矛舰队率先开路,船身由最坚硬的钢铁铸造,通体呈银灰色,能够在海面上完成快速机动巡航,每艘舰船的甲板上搭载有两门主炮和四门副炮,分别安置在船首和船尾上,作为此次贸易航行的护卫编队,规格上确实不如诺丹的主力舰队,但在和平的当下时代,担任这种护航任务也是绰绰有余了。
在历经一番磨难后,艾尔法终于抵达到了码头,他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看向早已远去的船队,内心五味杂陈。
“艾尔法?你去哪儿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都不来这边和你父亲好好告个别?瞧你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回事?”恰巧这时莎娜注意到他的到来,于是走到他的面前责备道。
“哈——哈——”他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心里也是一肚子恼火正要发泄。
“我还想问呢!明明我一直都在家里,怎么早上也不过来叫醒一下,害得我睡过了头!”艾尔法生气地抱怨道。
“你还怪上我啦?早上我去你房间时根本就没看到你在那儿,我还以为你提前就出门了呢!”莎娜反驳道。
“可是,哪怕你大声喊一下都好啊...我一直都在……”
“好啦!事到如今,我没时间和你争论这些,我现在要去教会一趟,正好你来照顾着艾尔玛,可不要再给我闯祸哦,等会儿记得带她回家,不要到处乱跑,记住了吗?”莎娜打断他的话,并且严格地嘱咐道。
“啊?又要我带着她?唔……好吧。”他不情不愿地说道。
在母亲的威严下,艾尔法不得不接受这一差事,目送母亲离开后,他带着妹妹来到码头街道边的栏杆上继续眺望着远处的船队。
此时的他非常沮丧,到最后,都没能见到那个人一面,明明就差那么一点……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难道就该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他的内心反复叩问着自己,无比纠结,说到底,他还不肯放弃。
“哥哥快看,那个是不是爸爸在看向我们?”艾尔玛突然说道。
“什么?”艾尔法感到疑惑,他朝着妹妹指着的方向看去,远处的某艘船上,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直直地站在船尾的高台上,似乎朝着这里眺望过来。
他眯着眼睛仔细去看,但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是谁,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很期望那人是谁。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来我们家里的那个姐姐让我带给你几句话,她说……让我想想……”艾尔玛挠头思考着。
“她说什么了?快告诉我!”艾尔法听到这消息瞬间变得急不可耐。
“她说——”
「我很感谢你提供的帮助,即便最终无法相见,我也会记住这一切,还有你。」
艾尔法的脑海中想象出她的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耳边轻轻说完这番话,如果没有睡过头的话,或许就能够好好道别,自己也会对此释然,但如今,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那种莫大的遗憾萦绕在心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这时他看到附近一个较高的台阶上架着一座单筒望远镜,旁边站着两名男生正在使用它看向远处的海面,衣装上看似是来自外地的年轻学者,说不定他们是在做某种课题研究之类的。
但艾尔法可不管这些,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瞅准机会立即冲了上去,将正在用望远镜的男生挤到了一边。
“呀!”撞倒在一边的男生一阵惊呼,好在被旁边的同伴接住了身子。
他反应过来后十分愤怒地叫喊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治安官!治安官呢?”
听到这名男生的喊叫,艾尔法迅速朝着他解释道:“非常抱歉,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就借用这个一小会儿,请您见谅!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这名男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也不是喜欢招惹是非的人,看在对方诚恳道歉的份上,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咽下这口气。
摆平了面前的事情后,艾尔法迫不及待地将眼睛凑近到目镜上,朝着远处的海面望去,很快他便锁定到了父亲的船只,然而视距仍未达到能够清楚看到船上事物的程度。
“怎么这样...还是看不清……”
这时刚刚那名男生突然来到他的身边,简单上手调试了几下,并说道:“记住咯,这里的旋钮可以调整远近,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目镜内的景色瞬间被拉近放大,变得清晰起来,这让艾尔法十分得惊喜,他立刻向对方感谢道:“真...真是太感谢你了!”
“行啦!用完了就记得快还给我,别耽误我的时间。”那人不屑地说道。
艾尔法回过头来继续盯着目镜内的景物,微微摆动筒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心中所念的事物。
那是……妮娅!
维妮妮娅站在高台的栏杆边一动不动,任由海风吹拂着她的衣摆,她的脸上戴着面具,隐藏在兜帽之下,不知道此时的她正在想着什么。
突然间,目镜中的她缓缓抬起头,朝着艾尔法所在的位置注视过来,同时镜子面具也将刺眼的阳光反射过来,照得艾尔法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开目镜,一股莫名且强劲的气流直面而来,将他的头发吹得肆意飞舞。
他迎着风睁大双眼,用坚毅的肉眼望向那个方向,这种传递而来的感受,使他一时间不愿再去面对,不愿再去直视那股视线。
因为,在那光芒投射过来的一瞬间,仿佛她也同样在凝视着他,二人好像心有灵犀一般,跨越了这段漫长的距离,如同触手可及般面对着面,即使没有言语,也能够互通心意。
“妮娅……”他喃喃道,内心充斥着复杂的情感,有自责,有不甘,还有不舍。
他回想起昨晚与维妮妮娅相处时的画面,她的眼神,她的体态,她的气质,还有那张真心的笑容,无一不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她的声音和话语,她的声音...和话语……
昨日的种种经历仿佛历历在目,思绪和记忆不断触击着心灵,那些令人动容的言语徘徊在艾尔法的耳边,像是在对他的灵魂逐一发出叩问。
“我们就像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无法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一切都取决于我们本身,选择是必然,舍弃也是必然。”
“只要还停留在此,我就永远无法获悉一切的真相。”
还有奥尔科说的那番话——
“一切都将会是全新的开始,道路就在我们的脚下,生命应当自由地飞翔。”
最后他想到一句始终萦绕在心头,无法忘却的约定——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纠结的心情和无力的现状不断地撕扯着他的精神,改变需要勇气,但他还没下定决心,他还很害怕,或许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也并非大不了的事,自己依然能照常在这里长大成人,学着父亲当一名水手,娶妻生子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然而,然而……他反复扪心自问,这种平凡且美好的人生真的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假如如此,未来年老时的他,会不会在回首往事的时候,回忆起少年时见过的那名神秘的女孩,又会不会在那潭池水边叹息曾经的奇遇,最后在病床上静静等待灯枯时,是否会惋惜今日的错过,后悔自己没有勇气做出另一种选择,再也没能见到她一面……
然而这一切还都只是臆想,然而现在还有机会去做出改变,然而时间可不容许他继续沉浸在思想的折磨中,虽然另一种未来充满未知和不确定,但至少...至少,他不后悔。
可是,问题在于,他该怎么做?即便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改变这一切,但没能赶上船队出发的既定事实却无法改变,他对此毫无办法。
命运往往会在一筹莫展之时给予一个转折的契机,是否能够把握住它就全凭此刻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