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友直总不能说自己在工部受排挤,大家都不带我玩吧!这话说出来,就相当于把无能两个字刻在脑门上,这辈子都洗不掉了。虽然基本上也算是实情,但这么高调地承认,顶着这个缺陷,以后的升迁仕途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考虑到这一点,孔友直有些怂了。
“启禀陛下,臣是……昨晚才刚刚想到的,故而来不及先与夏相商量。这的确是臣的过失,但奏折上所言的弊病,还请陛下明察!”
孔友直还想把话题拐回去,可他气势上这一缩,刚才言之凿凿列出的专业意见,信服力也随之减了一半。
宋世平微微皱起了眉头,大好的形势急转直下怎能甘心?
“工部尚书何在?”
“臣在!”
林志安应声出列,满头大汗。
“你且说来,夏相的治水方略是否可行?孔爱卿所言漏洞弊端是否属实啊?”
怕什么来什么。
林志安看了这小半场的戏,最怕的就是有人把自己也拉到戏台上来。
他算看出来了,夏伯严的相位已经有些岌岌可危。二张倒向皇帝绝对是个大变数,影响深远,随之而来的必是文官阵营的分裂。而失去了团结,做臣子的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君王呢?以他的判断,眼下正是改弦更张的最佳时机!
可林志安不敢啊!
这段时间,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林志安没少逢迎夏伯严。哪怕他深知宰相是在瞎指挥,也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反正这堤坝是工部的官员领着民夫和军工来修,修成什么样宰相也看不见。不管最后拿出个什么空中楼阁一样的方案,我还照我的思路修就是了。
可该死的孔友直整了这么一出,惹得皇帝过问起来,他还能改口吗?
改了,是背叛宰相不改,那是欺君之罪!哪个更严重一些呢?
呵呵,欺君是死罪不假,可做臣子的,哪个没欺过君啊?而且水利上的事,皇上懂的也不会比夏伯严多多少。只要拿捏住了孔友直,事情还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可要是明目张胆地背叛夏相,让他在金殿之上下不来台,林志安不敢想象自己会遭到怎样的报复。就算证明了夏相的治水方案有瑕,难道皇上还能以此为由夺了他的相位不成?可林志安很清楚自己犯过什么罪,若是被一心报复的夏相查出来了,丢的可是脑袋!
最后权衡了一遍利弊,林志安稳了稳心绪,而后说道:
“回禀陛下,夏相的方略之中确实有些可以调整的地方,不过却算不得漏洞。只因在此次的方案中,出力修堤的人手里有大量兵丁,他们到底能出力几何,是否服从管理安排,都是未知之数。夏相呈给陛下的定案乃是做工军士毫无保留,人人用命的理想情况。但实际施行起来,怕是难以达到方案上的目标。至于具体能完成几成,还要看兵部如何配合的。”
林志安不谈技术环节,避重就轻,把话题往武将和士兵身上引,这样的应对一下子给夏伯严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夏伯严半转身微回头,满意地看了一眼躬着身子偷偷擦汗的工部尚书,心中暗道:这个林志安,还真是个可用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