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车马颠簸,陆鸣早早就躺下歇着,却一直无法入睡。
一面想到,一个庶出皇子,为了自己生活奔波,坐了一个多时辰马车,去给某大户人家写字,赚得一千二百两银子。
又想到,这大户人家竟然肯为了父亲所好,花这许多银两置办一项寿礼。更不知若将那所有寿礼都换成钱,能供岑王府运营几百年。
再想到,同一条路上,还有一人在河边不知为何,觉得世间再无留恋。离开这个世界的纽带,竟是自己仅剩的一条腰带。
人与人的悲欢果然是不相通的。
若没有黑狗,只是一个寻常三段侍卫跟着,可能也救不下那人。
自己出手到底是救了他性命,还是延续了他的苦痛?
若自己没有出手,那天黑以后,究竟是“哀哉,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可怜之人”,还是“乐哉,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可怜之人”?
想着想着,雨声渐渐大了起来。
蓦地,屋脊上一声轻响,一道寒光笔直向自己落下。
陆鸣还在思考这寒光是何物,便有一阵狂风吹过,黑狗不知从何处冲出,将那寒光弹开。
陆鸣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人,一袭黑衣,手执长剑。
黑狗则是一身简装,唯独刀身涂了黑色。
那刺客一招行刺不成,却不打算逃走,左手一扬,一支飞镖出手,插在屋脊上。那飞镖末端竟燃起些许火光,原来是为了看清黑狗的黑刃长短。
这些许的光亮之中,陆鸣拼力望去,见那掷剑之人周身泛出黄光,而近处的黑狗则是橙红护体。
黑狗挡在陆鸣前面,单刀护胸,一动不动。
那刺客腰身一伏,瞬间便至黑狗身前,长剑也被黄光包裹。一刺,一劈,均被黑狗黑刃弹开。
眼见刺客第三招变劈为扫,黑狗算准距离,向他执剑手腕砍去。
陆鸣在黑狗身后看得真切,刺客执剑扫来之时,手臂竟一分为二,暗淡火光下映出的手臂竟与原本包裹手臂的黄光一上一下分别扫来。
黑狗黑刀正向那实体手臂砍去,与那黄光手臂刚好错过。
还未来得及出口警告,黑狗便一刀落空,刺客剑尖扫过黑狗腹部,划开一个大口,大量鲜血涌出。
黑狗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此时屋顶飞镖火光刚好熄灭。
刺客跨过黑狗,一步便到陆鸣面前,抬剑斩来。
剑光一闪。
“等下!”陆鸣喊道,也不知有何用处。
那剑竟然真的停在空中。
“杀我一个,饶了其他人性命。”
剑尖一抖,却仍在空中,没有斩来。
“你要什么,不妨说说。”陆鸣想,既然没有立刻杀了自己,便是有谈判的空间。
“你是谁?”刺客厉声道。
“本王是沁国三皇子岑郡王陆鸣。”陆鸣也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报自己真实身份,但想到人家都登门拜访了,肯定不会搞错。
陆鸣赶紧继续说话,一方面争取思考时间,另一方面尽量多套点情报出来:“本王在宫中十六年未曾出宫,不知如何与你结仇。你若要杀我,告诉我为何而杀,然后动手便是。若不是私仇,不论你想要什么,留着我都比杀了有用。”
“你是三皇子?”刺客又问道。
为何偏偏纠结这一点?陆鸣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再编不出任何内容了。
“是。”陆鸣答道,仿佛天神也为了帮助陆鸣证明自己是三皇子一样,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陆鸣额头上尚未洗掉那个“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