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野轻轻地笑了:“其实我也恐高。不如我们等会儿告诉兔子小姐咱俩其实已经上去又下来了吧。”

吉良跟着笑起来:“很合理。我偷偷变成蝙蝠带你上去，所以路上完全没有遇到她。”

俩人就爬山作弊这件事发表了共同的意见，爬山勉强可以接受，但是就不需要在山上待很久了。她们的大脑在接收到身处地平线上方的信号以后就会控制不住地尖叫颤抖，大小脑抱着一团，即使能够勉强思考但是思考得不多，大概就是下山需要多久以及从山上掉下去会断多少根骨头。

“你可以变蝙蝠啊？怎么还会害怕呢？”温野蹬住崖壁上的突出，突出有成人拳头大小，看着并不稳固。她面色稍有苍白，但说话却不带颤音，依旧淡定平和。

吉良低声尖叫:“这只温野恐高却爬山超强啊啊啊啊啊——”

她仿佛把自己的恐慌通过尖叫释放出去了。隔壁的山崖乖巧地在半分钟后重复她拉长尖锐的尾音“啊——”

吉良仿佛是才想到应当回答温野的问题:“蝙蝠长得不好看，所以一般我不喜欢用变身术。什么时候遇到致命攻击了再说吧。”她缩了缩脖子，怂得像个活了两千年的弱小无助的吸血鬼始祖。

山是很危险的，两人好不容易爬过陡峭到近乎垂直的一段路，再往后又是大片大片落满鸟粪的空地。

一块长条形的巨石上长着厚厚的青苔，还放着腐朽了的半截斧头。木柄隐约留着形状，却只有半只手掌长度，铁制斧俨然变成了黑色，风一吹就有黑粉扬起。

吉良好奇:“看这个锈层厚度，至少要三十年吧。”

温野点头，用一根极细极直的漂亮树枝扫净了黑锈:“还有一些奇怪的印记。”

两三个排列不太均匀的长方形痕迹，其他的都已经在时间魔法中消失，难以辨认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打铁匠自己的专属花纹！”

“巨人的齿痕？”

两位女士们发出顿悟的感叹，一时间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非常有道理。在没有别的证据排除或者证明是具体的某种可能的情况下，二人没有带着烂斧头上路。

“说不定这是书鱼小镇以后的一大景点呢。”

温野拿好自己的漂亮木棍，吉良趁机提出想帮温野拿木棍。温野则表示不必麻烦。

真幼稚啊，吉良踉踉跄跄地飘荡在温野身后，像将死的游魂，眼睛瞟着周围路边的枯枝。区区一根树枝，就算它长度适中，散发着新鲜的草木香气，还长着嫩绿可爱的两片新叶，笔直得像教师手下的木尺，花纹更是天然形成，十足美丽。她可怜巴巴地捡起左手边的树枝，可是它轻飘飘的没有手感，更没有坚韧的品格。

温野见状把手里那根递给吉良，拜托她照顾这根小树枝。

拿走别人的漂亮树枝真是可恶。吉良红着脸，心想都怪棺材，睡了两百年让她这么幼稚。

但是她看到温野的笑，不由得自己也笑了出来。

没有见到该隐、失败率很高的创业项目、未知的前路，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融化在春风吹过的摇摆枝条和友人的关怀笑意中。作为人类的那颗心死灰复燃，吉良高兴地用树枝使出了自己家传的驱鹅十八棍法，并且吓跑了丛中的两条草花蛇。

奇妙的变化开始出现在她的身上。当然不是路边的青蛙突然变成王子那样神奇。吉良很喜欢吃炖田蛙，她非常庆幸在她有限的五十多年的人类生活中没有吃到过变异青蛙。

大部分魔法对死去的生物会失效。能够使得魔法运转的基础条件就是生物体内储存的微弱魔力。当生物逐渐死去，魔力挥发到空气中，魔法自然会失效。

想象一只青蛙在装满水的铁锅里chua一下膨胀成成年男子的体型……

铁锅很贵，被人类尸体撑烂了需要再次花钱买新的。人类也远不如青蛙好吃。

吉良接受了作为人类的自己，即使这在两千多年里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心脏却傻乎乎地再一次苏醒，有力地把属于人类的软弱情感泵到全身各处。

她因此不再拥有近乎不死的生命力，但她也拥有了和她并肩作战的同伴和伤痛的眼泪。

这样缓慢的变化将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等到斧头飞扬在风中，等到坚冰化作石头，等到鲸鱼翱翔蓝天，等到一条条书鱼用尾巴甩出数道彩虹。

但它现在也只是一颗种子。

温野和吉良都发现了这颗种子，但是她们装作不知，小心翼翼地交谈着，仿佛生怕惊慌了种子的沉睡。

“我最不喜欢别人催我走快点。”温野又一次抬头望山顶，“兔子小姐好像已经在山顶了，她可能要多等我们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