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祯十四年,仲春。
雷声破空,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淅淅沥沥地落下。
空气中泛着阴冷的潮味,女孩上身着一件纯白圆领对襟长袄,下身是一条裙角绣有暗白花鸟纱纹的青布长裙,静静地杵在窗边,看着视野内的一块块青砖被雨水徐徐晕染成深沉的墨青色。
鼓响渐息,钟声又起,五更天报晓的钟声回荡在狭长寂静的街道。
她以前总不喜欢雨水带来的那股潮味,可自从年初,徐州、凤阳那边逃难而来的流民将“旱蝗南下”的消息带入扬州城,扬州的雨便也跟着少了。
为什么呢?
“‘水灾一条线,旱灾一大片;一线牵一线,一片接三片’,自古以来都是这孬样。”爹爹如是说。
“那……若是旱蝗来了,我们要去应天么?”
“去不得,听说现在西边有义军在打滁州、和州,之后要去打应天。”
零星的人影出现在街道上,有老有少,穿着缝有补疤的土布衣裳,额上系着用麻布裁成的灰白色抹额,肩上或挑着担,或背着笼。
晨风撩动她的碎发,她的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城墙。
城墙高大而厚实,上面的垛口鳞次节比,在铅灰的天幕下恍若群山拱起的脊线。
扬州城的城墙都砌得如此庄重,那应天的城墙该有多高,多厚呢?更何况,应天是京师,驻有不知多少官兵,而义军说到底,只是些披甲执锐的流民,他们当真能打得了应天?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
……
“二位,前面便是高邮湖了。穿过湖,南岸有个宋人写的碑,之后过茱萸湾,再沿运河……总约三个时辰后,就能到扬州城了。”
事头放下饭抱子,边麻利地取出两碟热乎的炒面、一壶茶水和两个茶杯,边和气地对面前的二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