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八.深宫(2 / 2)天不受命首页

吱呀一声,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一手推门一脚入内。武靖看去:黑发在头上规规矩矩盘着,一双瑞凤眼炯炯有神,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武政,特来拜访三弟。”他挑剔地扫了眼武靖凌乱的发丝、破旧的衣裳和细瘦的胳膊,“母后想要见你。”

于是武靖又被抬向凤荥宫。这里可要比他住的地方精致太多:一座宫殿矗立在中央,院里一口池养灵动小鱼,缠着丝绸的斑驳树枝挂的金笼子里锁着名鸟。深红色长廊座椅上一尘不染,地面石板缝隙里不长杂草。侍女太监各司其职,好不热闹。凤荥宫太大,绕过一座宫殿又一座,好久才到了皇后所在的那一座。只见一个女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捧一卷书,白脸粉唇,柳叶眼,身披乌梅色衣裳,全神贯注。武政喊了声:“姐姐,母后在么?”

那女子放下书卷,转过头来,头发插着的步摇微晃。她微微垂眸:“母后正在万庆宫照顾父皇。父皇征西北时腰上留的疤又裂了。她吩咐我照顾好三皇子,你快去陪伴父皇。”二人又交谈几句,武政撒腿就朝万庆宫赶去。女子对武靖道:“我叫武姚安,与武政是双生子——你在宫殿里这副邋遢模样可不行——青云,你与我一起来为三皇子更衣。”一个正扫院子的小丫鬟回头道:“殿下,这点事交给青云便好了,您何必亲自动手?”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毕竟还是我的皇弟。”武姚安笑道,“更何况我无事可做,消遣消遣也罢。”两个女孩子强势地抱起武靖把他投到浴盆里一阵搓洗,洗完后青云为他擦拭身子,武姚安给他挑了件好衣裳。但武靖穿不惯丝绸,感觉滑溜溜的有点恶心。忽然,他瞥见桌上有什么东西。趁武姚安出门,他捏起来看——是一封信。

“阴雨连绵硭山冷,话到真处气煞人。若非今朝忠良尽,白拾如何不报君?想当年...”

他还没看完,就被武姚安喊去。武姚安又为他理了理发丝,满意地笑了。

武靖身材苗条,洗干净的脸颊雪白,透着点红。凤眸圆睁,隐隐有太祖遗风。但武靖心思不在这,那封信又唤起了他对白拾的担忧。青云从宫殿小步走出来,武姚安叫她过来:“天下人都在庆祝父皇的生日,我都忘了你的也到了。我给你补个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么?女子不能干政,除了封官赐爵,我什么都能给你。”

青云羞涩一笑,抬眸诚恳道:“青云不要什么礼物,只要殿下平安一世。”

武靖趁她们倚在一起说话时偷偷溜走了——他又想起来那个没拿到的瓷罐了,想回去看看。可惜皇宫偌大,第一次到这里的武靖不出意外地迷路了。宫墙横竖交错好似迷宫,他误打误撞走到了万庆宫。万庆宫金碧辉煌,守卫森严。好在侯迟恩发现了他:“三殿下,您怎么在这?”

“我迷路了。”他实话实说。

“快,送三殿下回宫。”侯迟恩没什么耐心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忙活着什么。可惜武靖已经坐上轿子,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到了目的地后武靖跳下车,忽然发现这宫上挂着个匾,写着“怜春殿”三个大字。他走进门,见屋里被兰儿收拾得整整齐齐。兰儿见他回来,施礼道:“殿下。”武靖让她出去,自己紧跟着她关了门。想着自己拿不到那陶罐,便想找个东西垫着脚。武靖本来要去搬床边的木凳子,结果意外发现床下藏着个箱子。

箱子被锁着,打不开。他索性踩着箱子拿了瓷罐,结果下箱子时一个没站稳,抱着瓷罐一齐摔到地上。瓷罐破裂的声音和后脑勺的剧痛一起袭来,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大脑。瓷罐碎得满地渣,泥土和枯萎的花草也甩了一地。武靖强撑着痛苦爬起来,捂着后脑勺蹲在地上等疼慢慢缓解。那兰儿此时才进来,没安慰他,只是熄了蜡烛,冷漠道:“殿下,快睡吧。”

武靖才注意到已经很晚了。没了烛光屋里漆黑一片,武靖摸索着爬上床,蒙上被子睡了。夜里宫里空阔,只有鸟儿暂栖枝丫,扯着嗓子尖尖地幽长啼叫几声。他辗转难眠,总是想起母亲温暖炽热的胸膛,低声吟诵的神话故事,还有哥哥弟弟们不着调的玩笑。可抬头一看,周围不是他的家,只有月亮是熟悉的。睡不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点怕黑。他喊:“兰儿姐姐,你能不能陪我睡一会?”

“殿下,您是皇子,谁有资格陪您睡同一张床啊?”兰儿一边收拾满地狼藉,一边叹息道。

“照你这么说,皇子就不配有亲人、有朋友啦?!”他委屈道,“那还不如不当!”

没人回应。他愤愤地紧缩成一团,整个裹进被子里。好像皇宫里所有人都对他很好、敬畏、关心他,但又好像没人真正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