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更令他如坠地狱般魂飞魄越的是，此刻刺进他耳朵里的却是一声无比凄厉的“咩............”。

震惊！惶恐！痛苦！一时间如大洋之水源源不断的涌进他的身体。

尤其是看到踩在瓷砖上的灰黑色双蹄，一股窒息随着呕感直冲天灵盖。

幸亏有后蹄在做支撑才没有倒下，......慢着！，后蹄？

艾忍180度转过脖子。

自己的双脚已然和双手一样变成了羊蹄的形状。

艾忍此时只觉自己的灵魂被束缚在了一个小笼子里，如同身体被塞进一个上锁的棺材之中，那种受挤压无法舒展的感觉让艾忍无法忍受。

艾忍不断的呼喊“你对我做了什么”“把我变回来”。

老人只是舒展的坐在沙发上冷眼盯着艾忍，丝毫不为所动。

艾忍的态度逐渐从愤怒转为哀求“求求你”“求求你”。

但那一句句在冲出喉咙时无一例外的变成了一声声长短不一的.......

“咩........”。

每一声都在将绝望钉进他的心中，虽然自己还处在这熟悉的客厅里，但他第一次切实的体会到了与世界的隔绝，与人类的隔绝。

艾忍丝毫没有感觉到“咩....”的徒劳无功，似乎转变的不只是身体，灵魂也在朝动物的执着和无明慢慢转化。

一声声“咩.....”不断回响在不大不小的客厅，老人掏了掏耳朵，厌烦的皱起了眉头，将棒子重新举起。

伴随着咕哝声一道绿光闪过，艾忍又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几秒钟后艾忍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如铁榔头跟随秒针有节奏的朝眉心不断撞击。

“好痛！”艾忍咬紧牙，下意识的叫出了声。

不过令他欣喜的是，这回听到的声音终于是自己略带磁性的人声。

他长舒了一口气，一股释然从心中涌起，之前的灵魂挤压感也随之慢慢消陨。

“你这羊变得真TM吵”老人略带厌烦的说到“我是牧羊人第一个把你吃了”

艾忍没有理会老人的嘲讽，勉强将隐隐发痛的身体重新挪到沙发侧位上，肘部支撑着佝偻的身体半躺着，用虚弱的嗓音的发问道

“这是............魔法？”

“那还能是什么？”“要不再来一遍加深下映像？”老人以略带威胁的口吻反问道。

艾忍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缩，眼神摇摆，不敢看向老人。

老人看出了艾忍的恐惧，随即心一软，豁达又安慰的笑道“呵呵呵，别害怕，变形术只要及时变回来就没有任何副作用，但是变得久了就变不回来了”

“你该看看那些半瓶醋雇佣兵魔法师的学习过程，只学施咒，不学解咒，把变成了畜生的敌人低价卖到屠宰场”

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以高尚要求这些家伙是缘木求鱼，用魔法能达到的残忍手段里这反而是仁慈的，至少在被屠宰前，那些人会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是人。”

“你是说像你这样的魔法师还有很多？”

不断出现的诡异消息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的世界是数学、物理、化学所统治的世界，一切就像40岁有家庭有负债的中年男人一般老实而又本分，一切都在遵循着某种万年不变的规律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艾忍不想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世界在他心里是一个无聊且无趣的庞大机器，一切井然有序，一切毫无生机，就像他目前的人生。

“多与少看你怎么界定”

“你们的行星上少，但是宇宙有无数个行星，自然魔法师也有无数个”老人说完，怀疑眼前这个木讷的少年能否听懂自己的类比，以一种关爱智障的语气亲切的问到“你能听懂吧？”

“能倒是能，但是这些信息量有点大了，老实跟您说，光是刚刚....”，说到这里艾忍顿了顿，咽了一下口水。“刚刚那些魔法的事情，已经让我有点难以置信，现在你又提到地外行星的事情”艾忍迅速又简洁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老人长叹一口气，略显烦躁的对着空气抱怨道“看来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随后转头看向艾忍，思考了片刻，放下搭在茶几上的双脚，直起身子，威严的气势蔓延在客厅中。

“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师傅，至少在你们的话里是这么说的，缘由以后自然会告诉你，不过现在你没有同意或不同意的权利，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如果我发现你违逆我的指导，你下一个身份就是屠宰场的猪”

这句话被老人用温和的语气说了出来，但每一个字似乎都在阐明某种不可亵渎律法。

“听明白了吗”老人看着怔怔的艾忍提声反问道。

“听明......”“啊？”“教我什么，魔法吗？”艾忍有点语无伦次

“当然是魔法，如果你愿意，做人泡妞穿搭我都可以教”

艾忍没有理会后面的调侃，除去刚才变羊的惊悚，在切身体会到魔法的存在后，下意识中，他那原本死寂枯朽的精神世界中，亮起了一丝火苗，给了他某种不可言喻的温暖，仿佛只有正方形的世界中第一次出现了圆。

尽管眼前这个老头喜怒无常，性格古怪的样子让他心生畏惧。

但艾忍不愿将那冰冷世界中奇迹般出现的“火苗”和“圆”从自己的世界中抹除，或者说，抹除了的世界，对他来说不过是冰冷又恒常的坟墓。

更何况，自己现在似乎没有选择的权利，老人正以阴鸷的眼神盯着自己。

“我愿意，但是.....但是不能在我身上用法术”艾忍悻悻的说到。

老人听到肯定回答，脸上又洋溢起了慈祥和悦的表情，略显愧疚的笑道“不会不会，刚才只是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毕竟事实大于雄辩嘛”。

此刻的老头表情像醉酒闹事后第二天向心爱的儿子认错的宠子父亲，滑稽又可爱，多变的性格让艾忍无语。

“那...”艾忍刚准备开口询问更多细节，便被老人打断

“你不是要休息吗，你先休息，一次性了解太多对现在的你没有好处”老人严肃的下了指令，站起来抖了抖身子，拉直了裤腿，整理了因久坐而产生的褶皱。

“我突然有个紧急的事要处理，不出多久我会再来找你”

没等艾忍回应，老人就急忙的将灰黄色棒子塞进怀里，大步流星的打开门，匆匆下了楼梯。

他没有顺手关门，皮靴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内急促的回荡，几秒后便彻底消失。

艾忍碎步到客厅窗户，拉开窗帘左右观察了好一阵，没见到老人的身影，摇了摇头，关上门回到了卧室。

躺在床上，艾忍思绪万千。

害怕又惊喜的感觉不断轮回，刚刚变羊的痛感若隐若现，痛感出现时伴随而来的记忆是那么真实又那么违背常理，似乎是在回忆某个完全陷入其中的噩梦。

唯一不同的是，噩梦初醒后理智会抚慰情感，但这一次理智也陷入相同的惊吓，无暇他顾了。

艾忍微微晃了下脑袋，深吸一口气，慢慢引导自己的精神转向别处

“漂亮的女孩......舒适的热水澡.....美丽的星空.....无限的魔法师.....”呸！

“美丽的女孩.......舒适的魔......”呸呸！

艾忍无奈的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窗外的月华柔和地打在他身上，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