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接着又是良久的沉默,直到段迟的手机铃声响起。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段迟随意将车停在一边,掏出手机,划着班级群里的消息,面色愈发难看。
沉默了十几秒,段迟嘴里艰难地蹦出几个词语:“林莲她……没了。”
陆九嘉微微低下头说道:“医生怎么说的?”
“说是急性心脏病,发现太迟了,没救过来。”
“嗯。”陆九嘉第一次觉得这个字如此干瘪,可他还能说什么呢?
说她其实不是急性心脏病,说其实是一个谁都看不见的灰色气泡杀的她,说那多出来的三分钟吗?
谁会信呢?
陆九嘉蓦然想起佛教里有个词语,“知见障”,在那三分钟里,看不见的黑手掩他们的眼、耳、心,使他们看不到发生的惨剧。
“草!”段迟突然狠狠一锤旁边的树,“什么世道!”
陆九嘉和段迟虽然和林莲都不怎么熟悉,但总了解她的为人,每天都在努力学习,同学有个啥事也会热心帮助,和人说话时总是腼腆地微笑。
两人在街道旁伫立,旁人好奇的瞥一眼又经过。
陆九嘉压着火气说:“没办法的事。”
“她以前还帮过我几次忙,谁知道这就……”
陆九嘉只能安慰他:“明天去学校再说吧,看能不能帮她什么忙。”
他知道自己好哥们什么脾性,谁帮过他都记在心里。
段迟说不出话,坐在电动车,粗鲁的一踢支撑架,“走吧。”
五六分钟后,陆九嘉到家了,他把身上的外套递给段迟,说道:“谢谢。”
段迟摆了摆手,要走。
陆九嘉又郑重说道:“一直以来都谢谢了。”
段迟怔了一下回头,用力捶了陆九嘉胸口一拳,“都哥们,别说谢。”
陆九嘉笑了笑,转身,上楼,推开家门,开灯,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一片寂静。
他随便做了点吃的,吃完后草草收拾。
拿着厨房的菜刀,推开主卧的门,对着那桌上供奉的两张黑白遗像拜了拜。
两张遗像分别为一男一女,对着陆九嘉慈祥地笑着。
陆九嘉盘腿坐在垫子上,正对着他们。
“爸妈,晚上好啊。”
“今天我班里一个同学没了,她那人平时挺好的,医生说是急性心脏病,没救过来。”
“可我知道她其实不是生病,而是什么东西杀了她,只有我看到了。”
“没法跟人说啊,这种事情别人肯定不信,只会以为我看错出现幻觉了。”
“说的说的我都要不信自己了。”陆九嘉苦笑两声,“我自己都可能要死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都不敢睡觉了,每次梦里我都在逃命,真的好累。你们可能不信,梦里受的伤都会在现实里反应出来。”
“说真的,我真怕下一次睡觉就会死,我真的好怕。”
“你们刚死后,有的亲戚还把我接家里招待,可是慢慢的,你们的名字越听越少,看我的人也没有了。”
“我只能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没有人训我,也没有人爱我。”
眼泪夺眶而出,思绪涌动,无法抑制。
他带着哭腔说:“我知道这都是人之常情,没有谁会无条件对谁一直好。”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人的死到底是什么呢?”
“我真的还想活下去啊,我真的好想你们。”
“爸妈,或许今晚,我就来陪你们了。”
陆九嘉流着泪,对着遗像郑重磕了三个响头,拿着一把厨房拿的菜刀,蜷缩在遗像下面。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