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是没了,”母妃也叹:“但这些物件又非刀戈,孩儿们一人一件抱在手里不肯放,有郭通直在,好歹都带出来了。”
坐在她身旁的十七李少存轻声道:“七哥哥和九哥哥把金银藏在琴箱,章贤安那坏人非要翻找,也是陈大人仗义出言,才救了我们的。”
二娘李少华道:“十七,少说两句。咱们便罢了,不必为陈大人惹无谓烦扰。”
阿朔奉上焦尾,李少玄接过抱在怀里,抚着琴弦,听王母道:“说起那陈大人,我也方才想起,多年前咱们见过他。”
正诧异,院中十四郎李桑鼓腹吹篪,乐声穿林入云。朱膺不识音律,杵在该处只觉无趣,料准这一家子享片刻天伦之乐也非什么不可之事,略躬身,退了出去。
一直不曾开口的李奭佯作饮酒,到这时方道:“五儿,这几日魏虞有何动静?”
李少玄微怔,指上轻颤:“回王父,孙儿已有数日不曾见魏虞。”
“魏虞即得帝印,魏峘便该速至京都称帝才是。众人候得泰半月,以为迁都,又不见动静。你以为,这是为何?”
李少玄心中惶惑,当年的魏虞累她自成亲之日起受尽耻辱,归来后又掀起惊涛骇浪,令她母族尽覆。魏虞于她,是灾星祸害,她怎肯费时在他身上。王父的问话,让她无从接起,肩上重任无以承托,只得垂了头。
“内朝廷议,章士彦上书奏请郊庙祀典。”李奭轻叩案台:“天子祀仪敬告天地,布告子民新朝初立。魏虞可与你提及,章昌容即将入宫,名列告祠文册首位?”
琴音戛然,母妃轻抚她肩胛:“这次与往日不同。玄儿,你身份尴尬,争与不争都不妥。需细细想想,该如何做。”
仓皇间,李少玄向母亲复述:“魏虞说,让我仍做这京都的主,命,命我不必烦忧,他自会为我荡平道路。”
这句话说出口,连她都觉轻浮。李奭悲悯地看她,不再言语,拂袖起身离去。若在平日倒还好些,可当下,王父的心灰意冷击溃了她,竟叫她六神无主,扑在俞氏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乐声消弭,姊妹们围过来,却是王母笑:“不过一个祠祀,也好看得这样重。这些年来玄儿什么没见过?你既为先朝后妃,自该请退,同你母妃往云台妙观清修,与你王父一般远离世事,方叫人放心。”
长秋宫中魏虞许她的,尽成笑话。外间的人争得头破血流,她竟好以为天下太平。
“五妹想退,咱们便陪你往云台清修。但若五妹不想退,姐姐随你入宫,那些个什么昌容、紫草,姐姐替你一一斩除。”李少华冷道,“管他谁做天子,只要把持了后宫,天下到底是我李家的。”
“二娘!”俞氏大惊,下意识张望庭院,幸男儿们在外间戒备。
“母妃,二姐说的是,十三下落不明,若我们一味退让,只怕连十六十七都保不住。”十一娘李少瑕道出始末:“章士彦以功臣自诩,横行皇城,十三便是被章贤安掠去。五姐,四哥十二弟为抢回十三,挨了一身伤。这个仇,我十一定不饶他。”
李少玄望出去,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兄弟们竟闷声不出。她早知,不入宫,不得权柄,定恭王孙势必沦为鱼肉。朱膺现身院中,大步向着内庭来。李少玄长吁,扣着十一手臂起身:“来,随我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