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一村,发现了一个现成的向导,太神奇了。
敢把贼手伸到鬼子家里去的,是真有胆,绝对不是良民。
程爱民再不迟疑,一招手,众兄弟紧跟身后,悄悄挑开门闩,把一对贼夫妻堵在了床上。
讯问三言两语就有了结果,这农户虽然贼胆够大,可他现在当面的是真强盗,岂能不招?
结果是又一个神奇让程爱民瞠目结舌了,原来这世上的铜墙铁壁,有个漏洞竟然是如此的狗屁一通。
这家住户的租下的稻田,就在奔牛货场边上,与货场一条斜向的小河浜相隔。
东洋人来了之后,奔牛站被日军首选为物资集散中转站,建筑货场的围墙经过小河浜时,打桩填石筑墙基,全被这对夫妻看在眼里,这就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算计上了。
这对贼夫妻竟然在经过河浜的围墙水下,掏了个洞。水下的秘洞,凫水进出,这是他们的财富之门。
程爱民盘问清楚后,嘿嘿的危言警告: “想活命,听老子的就救你全家,不听死路一条,你们自己选!”
程爱民指着搜出来的几个油桶,问道: “都是货场里的?”
“是的是的,原以为点灯很好,谁知不行,这个满盏的起大火,这个浓烟满屋,……”
程爱民知道汽油和柴油就这德性,接着又问了货物内的详细情况,慢慢的心中已有主意。
看看天色渐明,程爱民道: “大家就在这儿窝一天,注意不能有动静,放屁都要把两爿屁股蛋掰开了。”
程爱民十余人在农户家猫了一天后,等到天黑后的半夜,又重回货场。
在那个贼偷农户的指点下,众人从围墙下的水洞凫水进入货场,接下来的干活,就是个傻瓜也会,先撒油,再点火,在货场里找了四五个放火点,划拉一根洋火万事大吉。
奔牛站货场的鬼子警备部队,发现突然有四五处的火头起火,立刻拉响警报救火,又如何能救得了人为的故意纵火?
受热后的油桶接二连三爆炸,满空飞溅的油料和油桶,则引发更大范围的火场,而此时,弹药也已开始被燃爆,震天的爆炸在大火中再不间断。
如此场景别说救火,逃得迟的也是小命难保,鬼子们只能站在远处观火,眼睁睁看着军火物资在火海和爆炸中,化为乌有完事大吉。
三郎听完,终于“噢”的一声长叹: “怪不得,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啊!”
三郎终于理解了宫野的急切,和对自己的不惜屈尊。
货物装上船,从码头上回村,真一小声问: “少爷,还没去看亲亲吧?”
三郎呆住了,如此低级的错误怎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急忙往回赶。
犯下低级错误的,还有小王英。
小王英发现三郎回来了,第一时间向亲亲报喜讨好去了,他没意识到三郎应该是先见郭振山的。
郭振山也犯了错,他不该和三郎谈完事后,叫三郎即去码头,他的一言堂大男子主义,又耽误了三郎见亲亲。
还有一个被动犯错的是郭夫人,她接到小王英的喜报后,心系丈夫和女婿,男人都是做大事的人,她忍着自己的盼望焦虑,还安慰亲亲: 三郎和你爹肯定在谈大事,男人是女人的天,你耐心等等……
可是等到太阳压山顶,还不见三郎的到来,这就是不正常了,郭夫人只能亲自出马,问郭振山,再找小王英,终于知道三郎在码头上……
小王英意识到自己惹祸,不敢见郭振山,硬起头皮和郭夫人来找三郎。
郭夫人心疼女婿: “三郎,小王英说你回来了,我着急让你回家吃夜饭。”
什么也别说了,这是丈母娘对女婿的体贴回护。这份厚道就是娘亲的情。
三郎很羞愧,憋出了一句: “妈,我混帐了,对不起。”
小王英缩在郭夫人身后,闻言忙跪倒泥泞路上,嚅嚅怯怯的说: “都是我的错,传信传错了。”
小王英说完自打嘴巴,郭夫人忙把小王英拉起来亲昵的拍打。
郭振山在晚饭的时候说: “三郎很辛苦,我们开开心心吃顿夜饭。”
郭振山这是定下基调。
钱管家捧哏一句: “咱家少爷能力强就责任大,年轻人多辛苦一点应该的。这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钱爷爷同你吃杯酒。”
他这是为郭振山定下的调子添砖加瓦,强调和加深权威的正确性。
三郎心中只能赞扬一句: 成精的老狐狸。
等到晚饭差不多时,郭夫人适时提醒三郎道: “三郎,夜饭吃得都已经差不多了,还不快点给钱爷爷和你爸敬个酒!”她这话,任谁也听出是希望早点结束,人家小夫妻还没见上面呢!
谁知道郭振山接上话就说: “也是的,你们都下去吧,三郎和钱管家陪我说点事体。”
郭振山这不近人情的一出,让郭夫人很难受,可最终还是说了句: “大家不着忙,三郎事体多也不着急一顿饭。”
很快,小饭厅里只剩下三人,郭振山道: “钱管家,有个辣手的事情,钱有财和钱家驹是你的嫡亲侄子,我马上也要去端东洋人的饭碗了,将来万一与他俩之间有什么二难之事,你左右为难也不好做人。所以我现在拜托你一件事,去传个话,他俩要么听我的,要么各扫门前雪。如果再起忤逆之心,说不得只好老帐新账一起算了。”
郭振山这既是通牒,又是宣言。
钱管家必须站队,钱有财和钱家驹更是不拿出态度不行。
钱管家道: “这样也好,我明天就去说。但这两个畜牲不忠不义,我的话未必听得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正如钱管家所言,钱有财和钱家驹确实是时刻准备着,准备着报复郭振山和江三郎,只是苦于抓不把柄没有下手的机会。
三郎和宫野密谈后也‘投诚’了,以后就和钱有财是同事,这让他如坐针毡。
就在三郎动身回郭家村时,钱有财当天也赶赴丹阳县,找钱家驹共商对策。毕竟郭振山和江三郎这样的对手,太强大了,打倒的难度太大,臣服又做不到,钱有财和钱家驹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蛰伏,暗中取利。
郭振山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两个对头在设计他。
郭振山继续说道: “三郎,你把和宫野之间的事情,也和钱爷爷说说,我去常州后,这里就交给钱爷爷掌管了,也好让大家心中托个底。”
三郎仅把加入宪兵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并拿出临时证件让钱管家过目。
钱管家当然不信三郎真的投了东洋人,这张派司的背后肯定另有玄机。
钱管家把证件递还三郎,说道: “东洋人的饭碗不好捧,伴君如伴虎,东洋人不是叫‘太君‘吗?太君就是太上皇,这只老虎更难伴。”
钱管家倒是很会曲解岐义,不过意思也不差。他闹不清郭振山安排这场谈话真实的意图,所以接着又说了一番话:
“三郎,宫野不是普通的东洋太君,阴狠阴狠的一个狠角色。人的聪明机巧,总有穷尽的时候,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这个变戏法,耍猢狲,谁的手段不高明,谁就是被耍的猢狲。”
钱管家明面上是说三郎,实质上是看郭振山的反应,自己好就菜下饭。
三郎大赞钱管家的真知灼见。
郭振山无视钱管家的‘敲打’,说道: “从来都说治家安国平天下,我郭振山也就只能治个家,东洋人现在也确实成了太上皇,但他们不能代替我管这个家。现在这郭府上下就咱三个男人顶着,不论哪朝哪代,还是乱世盛世,书香门第,商贾之家,都少不了忠义传家。人生百年终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一捧黄土埋身,只要百年后咱们的子孙上坟烧纸时,不骂咱们就好。现在这郭府的忠义,只能咱三人扛起来。”
钱管家点点头道: “先生将我老头子视做郭府一份子,愧不敢自居,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只是一个老家奴,做个忠仆不愧对先生,无愧祖宗就行了。”
钱管家‘吱’一声喝尽杯中酒,三郎连忙干杯,替钱管家满上。
郭振山也干尽杯中酒,苦笑道: “佛经上地藏菩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和三郎去做东洋人的倭狗倭奴,整个江南的眼睛都在看着,做这样的民族罪人,唯有苍天可鉴,神明有灵,钱管家,你现在可知我心?”
钱管家举杯敬郭振山:,要求三郎也举杯相敬,说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