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软软塌塌的麻布便聚拢成一道人形,向着一旁观望的侯媚儿迎面兜了下去。
与此同时,白狐儿两手攥住铃铛一拔,抽其中匕首模样的销子朝白左使腰间捅去。
那销子在月光下泛着点点污光,明显淬着一层见血封喉的剧毒。
可白衣公子半点儿也不慌,他袍袖鼓荡而起间身形如同鬼魅般贴着那销子尖幽幽晃过,旋即袖中峨眉刺泛起星芒点点。
火石电光间两人擦身而过。
白衣公子挥臂将袖中将那滴滴点点挂在峨眉刺上的血污甩落。白狐儿则捂着脖颈踉跄跪倒。
才交手一击,他喉咙间便被刺出个拇指粗细的窟窿来。
喷涌的血水已然呛进了食管,白狐儿只觉口鼻中满是铁锈渣子的味道,他口齿大张着,拼了命的想要多吸进一些空气。
可“酷嗤,酷嗤”几声抽动后,便失了所有气力,抽搐中仰面栽倒于地。
仅剩的那只右眼中视野泛红一片,死亡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头顶的天空忽然律动了起来。
好似平湖中投进了碎石,月晕如波浪荡漾着,在几朵翻卷着的云朵中圈圈散开。
不,那不是月晕。
顷刻间大片大片的浪花翻涌而起,谷间那一线澄澈的夜空霎时变作了风号浪吼。
仰头望去,却如身处澎湃磅礴的江潮之下。
一瞬天穹倒转。
一瞬月消云失。
可白狐儿已经看不到这一切让人心神不安的异变。
他被不知何时从崖壁上蔓延而下的藤蔓拖曳着,拽入竹林深出。
片刻后如同画面倒放一般,那些瞬间拔地而出的,葱葱郁郁的青竹便又寸寸缩回了石缝地表之下,连着白狐儿的尸体一道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失去了白狐儿的血气滋养,那如蛆附骨的麻布也叫侯媚儿给三两下持锏打散了去,她正欲开口询问天空的异变,却见左使幽幽一叹。
“可惜了,还想着会一会那青烊道人的剑法,只恨白狐儿施法触动了禁制,惹得此间山神动怒。”
“可教主降了法旨,要解了那个小尼姑前往坛址,此间干系着他老人家与那黑池龙王的…”
“地慧星慎言”,左使声线骤然一高,将侯媚儿的话音完全盖过了去,才摇了摇头,说道:
“她不在这里,先出去罢,三娘子还在客栈等着你我。”
……
陈青烊走出不远也查觉了头顶天地的异相,正兀自沉思,却见前方空落落的谷道上,一棵擎盖如云的古树骤然拔地而起。
而在那树冠投下的阴影里,站着个头戴银叶弓脚幞头,身着阔袖襕衫的男子。
“道士,酒液还要么?”
男子幽幽开口,正是一开始那道将他引入这精魅集市里的熟悉声线。
“琼浆玉露自然勾人,怎奈何我这野道身上却连半毫银钱也掏不出来!”
“山谷野夫亦用不着什么银钱”,男子躬身作揖,“道长一双法眼通玄,可曾看出吾的跟脚来?”
“能出云,为风雨,制精魅,皆曰神”,陈青复行一稽首,笑道:“敢问尊讳唤何?”
“唤我蓟君即可。”
“原来竟是蓟江司水之神当面”,陈青烊抬头瞥向那波涛滚滚的一线苍穹,顿了顿,道:
“敢问尊神,引贫道入这水天倒悬之地却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