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菩提生无疑是此间最为头痛之人。面对剑湖生的追问,满头大汗的他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来一个否认到底。
就在这时,最先有动作的却是孟族三大杀手之中排行第二的虎啸。虽然自家老大命丧于这个白衣男子之手,但看得出来对方是冲着菩提生而来的南疆高人。既是南疆武林之间的恩怨,他们身为异国人士,又何必搅和其中,平白无故招惹上这么一个厉害的对头?反正只要能够阻止这批军械送到东吁缅族手里,以菩提生为首的这支队伍死在谁的手里都一样。
想到这里,那虎啸本就惜命,一时间也顾不得招呼同来的豹风,身形一动,整个人便要从墙壁上的破洞穿出,就此逃离此间。
不料他这边刚一动弹,那剑湖生的身形也随之一晃,也不知怎的竟然赶在虎啸之前提前挡在了破洞前面。
虎啸一惊之下,心知此人的修为犹在自己的想象之上,不得已只能双手呈虎爪全力攻出,想要逼退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只见那剑湖生也不躲避,只是微一吸气,右掌平平推出,径直迎向虎啸攻来的双爪。
要说虎啸这十根手指上面的功夫,在场众人可谓有目共睹。即便是阴派内功刚刚圆满的小余,方才也不敢用空手硬接对方的双爪,只能伺机拔剑,凭借锋利的剑刃侥幸削断了对方一枚小指。此时这剑湖生不但是用一只肉掌去接虎啸那尖锐的指尖,而且招式平平无奇,若是换作旁人,无疑是自寻死路之举。
然而在此刻的虎啸眼中看来,对方这这一掌却有一种返补归真的质朴,又或者说是一力降十会的碾压。不等虎啸做出应变,剑湖生的掌心迎上他的双掌,顿时便有一阵骨骼断裂声响,竟是一掌击得虎啸指骨断裂,毁了他这对成名的虎爪。
随后剑湖生掌势不停,从虎啸的双爪之间径直穿过,轻描淡写地拍中虎啸胸膛。他这一掌无声无息,看似毫无力道,但紧接着便听“嗤”的一声轻响,虎啸后背衣衫无端破裂,竟是被一股无形气劲穿破身子,透体而出。
而虎啸整个人也随之僵直当场,脸上神情从惊恐到迷茫,最后变成一种释然,仿佛是欣喜于从这肮脏的尘世之中彻底解脱,就此闭上双眼,面露笑容,便如先前被扔进大堂的龙霸一般模样,再也没有动弹。竟是被这剑湖生一掌击毙当场。
看到眼前这一幕,顷刻间在场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齐齐往后退避。东吁孟族【龙虎豹三圣】之一的成名高手虎啸,居然只在一招之间,便已命丧在了这个神秘的白衣男子手里?
尤其是小余,亲眼目睹了这个剑湖生的本事,心中更是一石激起千重巨浪。
记得那一夜小余初见于渔的师父少阳子时,便曾有过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认定那中原道人的修为之高,乃是自己生平仅见,无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可是此刻看到这个自称【菩提生】的白衣男子出手,他突然又有了一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感觉。仅凭对方一掌击毙虎啸的手段,其修为就算不是在那中原道人少阳子之上,至少也是相去无几,不遑多让。
要知道自从小余习武以来,无论是传授他武技的白教头、邓坊主还是夏风堂的李老师,包括天界禁地里的那位木中之人,所有人有意无意间都曾向他透露过一个观点,那便是中原武学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与之相比,夜神殿乃至整个南疆地界流传的这些武技,不过是日月之下萤火烛光。直到少阳子的出现,更是印证了这一观点,几乎让小余心灰意冷,认定自己这一辈子都望尘莫及,更别说还要让他回中原报什么血海深仇。
可是此刻伴随着这个剑湖生出现,隐隐之间似乎又重新点燃了小余心中的希望。须知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白衣男子,分明也是南疆武林中的人物,而且用的显然不是夜神殿一脉武技。试问对方同样身为南疆人士,能修炼至这等境界,那便意味着自己同样也有可能,只要勤加苦练,未必便会输给少阳子那些中原武林的高手。
就在小余思索之际,那剑湖生一掌击毙虎啸,又抬眼望向【龙虎豹三圣】中仅剩的豹风,淡淡说道:“我虽已不问世事,也曾立下誓言不再妄开杀戒。但东吁孟族的高手暗中潜入我大越国中图谋不轨,既已被我撞见,自然不可袖手旁观。”
豹风早已吓得浑身发抖,惊恐之余,只能紧紧握住手中那对子午鸳鸯钺,竟不敢分神答话。
倒是一旁的客栈二姐此时已回过神来,再次往后退避,与那菩提生撇清关系,颤声说道:“小女子只是在此经营客栈,今日之事全然与我们姐妹无关!还请前辈高抬贵手,莫要……莫要牵连无辜。”
剑湖生却不看她,目光继续投向豹风,口中则缓缓说道:“此番我破例出寺,乃是为了寻回大越国被人盗走的宝物,原是与旁人无关。只可惜我曾经给自己定下过一个规矩,那便是一旦被我撞见夜神殿的人,杀无赦。”
这话一出,不止是那客栈二姐,就连对面的小余和丧彪也是一愣。那二姐急忙辩解道:“我……我们不是什么夜神殿的人!”
剑湖生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练的是夜神殿武技,自然算是夜神殿的人。”
说罢,他的目光又相继略过还在盘膝调息的客栈大姐,接着是小余和丧彪。然而当他将目光投向小余之时,却微一停顿,有些疑惑地说道:“你学过佛门内功?你若是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我可以饶你一命。”
小余自然知道自己身上所谓的佛门内功从何而来,过去那位东吁来的高僧伽末离,也曾多次向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只是眼下这般局面,就算这剑湖生肯放过自己,照他的说法,也绝不会放过丧彪这个不折不扣的夜神殿教众,自己到底还是无法置身事外,所以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而那客栈二姐无计可施,只能将满腔尽数发泄在了与她合谋的菩提生身上,破口便是一大串脏话骂出,怒道:“你这杀千刀的死肥猪,老娘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竟沾染上了你这么个腌臜东西!你自己招惹的破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却躲在这里不敢吭声,算什么男人?”
菩提生则是脸色黯然,叹道:“没用的……我……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说着,他抬头望向场中这个剑湖生,鼓起勇气说道:“他便是当年大越皇室之中的那位十四皇子,名震天下的【龙城第一高手】。早在十多年前,据说他便已经离开龙城,从此销声匿迹,不想竟是……竟是隐居在了龙城还剑湖畔的【玉山寺】内!”
听到这话,客栈二姐和东吁孟族的豹风顿时没了声音,竟是被眼前这个剑湖生的来历所震慑。就连小余都依稀听说过南疆有这么一位【龙城第一高手】,但仓促间却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听到的。
只见那剑湖生又是一声叹息,并没有否认菩提生的说法,只是转向他说道:“当年若非夜神殿的缘故,我又何必隐居这十多年?大越佛家虽分南北二宗,但你我二人到底也是一脉相承的佛门子弟,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是不肯将被你盗走的东西交还于我?”
面对这一问,菩提生愕然半晌,似乎是勾起心中的贪欲,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当下他站起身来,一一环视在场众人,挺直腰身说道:“此间的大掌柜、二掌柜,两位夜神殿的弟兄,还有这位东吁来的豹风先生。不管大家之前有什么恩怨,为今之计,便只有同仇敌忾、并肩作战这一条路了!今日之事,不是他死,便是我们死!”
众人虽不齿这菩提生的为人,但也深知他说的是实话,不禁心中一凛。但那剑湖生却无动于衷,依然好整以暇地站定原地,根本就没将客栈大堂里的这些个高手放在眼里。
眼看双方之间的这场生死大战一触即发,忽听那位客栈大姐突然开口,恭恭敬敬地说道:“原来是昔日威震龙城的十四皇子大驾光临,我等得见高人,实是倍感荣幸。阁下昔日为夜神殿所害、被迫龙城一事,南疆境内多有传闻,如今阁下视夜神殿为敌,誓要将夜神殿的教众赶尽杀绝,亦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正如我家二妹方才所言,我们姐妹三人,的确并非是那夜神殿的麾下教众。”
说到这里,这位被虎啸所伤的客栈大姐终于调息完毕,从地上站起身来,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姐妹三人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学过一些夜神殿武技的皮毛,这些年来在这荒山野岭中开店谋生,也是全凭这点微末本事防身。然而我们非但不是夜神殿的教众,真要细论起来,其实和十四皇子一样,还与那长夜谷、神寂山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所以今日之事,还请十四皇子高抬贵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剑湖生却不为所动,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显然不认可对方这番说辞。那客栈大姐不肯罢休,又说道:“空口无凭,十四皇子不愿相信,也能理解。我这里有一样物件,只要阁下看了,便知我等所言非虚了。”
说罢,客栈大姐当即迈开脚步,独自走向客栈门口处的柜台。在场众人难免心中好奇,纷纷望向这个来历不明的客栈大姐,看她究竟是要拿出一样什么物件。
只见那客栈大姐来到柜台后方,伸手摸向面前的柜台。尽管她手上动作和脸上神情并无异样,但就在这一刹那,小余心中莫名一紧,却是他与生俱来的那份机警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凶险。
不止是小余,昔日有着【龙城第一高手】之称的剑湖生也在这一刻察觉到了异常,顿时目光一寒,脱口喝道:“住手!”
眼见那客栈大姐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在柜台后面摸索,剑湖生不敢耽搁,当即抬手扣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相继朝那客栈大姐隔空轻弹,立刻便有三缕无形气劲自他指尖生出,破空命中对方的眉心、咽喉和胸口三处要害。伴随着无形指力透体而出,客栈大姐的身上顿时炸开三个酒杯口大小的血洞,鲜血自当中汩汩涌出,显是不活了。
只可惜剑湖生的隔空指力虽然恐怖,而且也及时出手将那客栈大姐击毙当场,但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她手上的动作。就在那客栈门口的柜台后面,似乎是藏有什么机关枢纽,被客栈大姐这一拨弄,整间客栈里顿时传来一阵闷响,当中隐隐还有金铁摩擦之声。
不等大堂里的众人回过神来,陡然间所有人只觉脚下一空,竟是这客栈一楼大堂的地面突然消失,整个身子也随之往下掉落。
原来众人此刻所在的这客栈一楼,脚下地面乃是一个“田”字结构,伴随着机关开启,整个地面立刻分作横竖四片,由一个“田”字变成四个“口”字,从当中往下打开。而在这客栈一楼的地底下面,分明还修建着一处地窖般的存在,不等失足众人看清周围的光景,首当其冲的便是一股血腥恶臭扑面而来,仿佛是就此堕入了传说中的阿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