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则是没有想那么多，他看着家人的悲伤，却没有什么感想。

大哥策马离开后，全家的目光就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知道家人想和他说些什么，想要他留下来。只是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李策并不恋家，也不理解哥哥和嫂子的情感，他知道人人终会有不舍，但人和人终究会分开不是？谁的人生不是最后一个人走呢？

比如，家人一边不希望大哥和他走，却不能放弃和仙家、兵家建立联系的机会。也许并不是这样功利的想法，但终究可以作为权衡的筹码。

比如，李策早已经想出去看看，近几年传闻颇多，说外界动荡不安，说有仙人异士，说有名山大川。他等不及，他想先出去看看，这份情感在他看来和期盼亲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越早出去体验这个世界，这个念头与想法结束的就越早，而思念重要的人，却是一生的事情。

对外界只有一知半解，但是外界给自己的影响却是一分不少，这对未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能光被外界影响，自己的本心还不稳定，在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之前，要稳住本心啊。”李策这样想到。

牧真人骑着青皮白牛，在一旁等候着。家人则是时不时和李策说一句关照的话，但讲真，除了李父，其他人对李策是始终抱有“看不透，看不懂”的感觉。也不见平日和他人交流，话少，聊起来也只是观鸟、进山、念书。同龄的朋友更是简直没有，这孩子，简直和成仙了一样。

所以，当李策说出：“彩霞山外多壮阔，何卧庐中做潜龙。”时，大家并没有慌张惊讶。这孩子一向这样，有点厉害，捉摸不透。

李策看着这些亲近人的眼神，明白他们知道自己去意已决，便嘴角微微笑起，跑到母亲面前抱住了她。

“娘，我走了。”

说罢，他便转身跑向白牛，爬上那牛背，对着身后人招招手。母亲掩面而泣，其他亲人眼神中也多是担忧，有一星半点关系的邻人同乡，目光则有的赞许，有的讥笑，更多的是一种茫然感。

李策已经见惯了这种茫然感。

万千道路世间落，多少前人纵横过?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是一个“后辈”。因为在他们之前，他们的路就已经走过，已经有人比他们更先一步。而当他们在自己那条所谓独特的人生道路上行走时，他们也终有一天会成为“前辈”。

身份的置换带来从容，带来处事不惊。然而世间总有奇人，打破常规，破除规矩，走出他人未曾想过也未曾敢想的路来。这样的先驱者，可谓前无古人！这样的先驱者，会使得“前辈”们遇到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这时候，留给“前辈”们所选的，唯有茫然。

李策回头看了一会，直到人群都消失在眼中才扭过头来，兀自望着天空，一言不发。牧真人以为他年少离家，难免伤感，便也不打扰。

两人贴背坐在两辆牛车大小的青皮白牛上，十分稳当，也没有一句话，只是各有各的心事。两人座下的白牛似乎不喜欢过于安静的氛围，便哞哞叫了几声，这是李策第一次听到彩霞山以外的声音，他感觉十分新鲜；望着天空，他也觉得奇艳，可见碧云如三千瀑布横流，青天似蓝玉缀空只留靛色点点。

少年的心被天地间的新事物充斥着，此时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和一切，只是偶有几只白鹭从彩霞山处飞来，其中一只向着东边的沙土滩地飞去觅食，另一只紧随而至却拍翅飞向高空，其余的则隐入山间雾气中，渐渐消失在李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