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阳不可思议的反问了一句,“王爷的意思是说,他白新石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司马铁城十分悲愤的点了点头,倘若他白新石南下来定洲又怎么会死在梦回,又怎么会得到一个尸首无存的悲惨结局,又怎么只是为大梦王朝强行续命三十年?莫非老天爷真会天妒英才?
司马铁城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低声嘟囔一句,“还真是规则总会被利用,人心经不起推敲啊!”
这时一个年轻骁将爬上了城防,躬身抱拳行礼道:“启禀王爷,白先生回来了。”听了这话司马铁城转身就准备离开,一想还没跟银发老人道别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两个老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银发老人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去吧!”便转过头来,司马铁城转身下了城防,大声喊了一句,“楚溪云来了,晚上一起喝点吧。”
留下银发老人一个人站立风中,他喃喃自语,“楚溪云也来了啊!看来大梦王朝真的亡了,他这个大梦王朝看门人也不得不离开啊!”说到这里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脱口道:“我似乎也有好多年没有喝酒了啊!”良久才默默转身搓了搓干瘪的眼窝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山可真高啊!”
许多年以后张姓年轻人背着古剑也站在银发老人的位置,看着残破的饮马城极目远眺,年轻人才明白,原来父亲与母亲真的隔了那么多山。
父亲什么时候老的?穷其一生他都没有承认过,只有觉得我们已经长大,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他们才敢说出那两个字:老了!
银发老人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转身向城防之下走去,这么一座高大的城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称为千古第一了吧,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座高大的城防在对抗妖魔的战争中并没有多大优势,可想而知妖魔的恐怖与强悍。
在很多年以前的那个遍地驱魔者,听风者满天飞的时代,妖魔应该都是躲起来的吧,江湖宗师级别的人物更是各领风骚,三大枪王的银枪,铁枪,寒枪;更有擅长结阵的铁血,可惜时代变化的太快,有人猜测铁血剑豪石平平会不会是最后的铁血?也有人猜测销声匿迹的听风者会不会再一次横空出世?更有人会想那些以血除魔的驱魔人会不会危机时刻拯救天下?
银发老人感叹时代的变化,却也打从心底的尊敬定洲这一方的风土人情,若不是定洲人的坚毅,千里坚城如何能建成?如今有此屏障每场战斗都是艰难异常,倘若没有,那么妖魔早已经北上吞噬云荒四洲之地了吧?
下了城防老人看了一眼迎面走来一留着山羊胡的老人,腰间悬着的佩刀正是浊酒,此人一身青衫不是百丈刀楚溪云又是谁?
银发老人拱手抱拳微微行礼,楚溪云回礼,他们二人应该都没想到能在这饮马城见到对方吧。
“追魂剑张朝阳,怎么你老婆没跟来?”楚溪云的语气略带调侃,在他楚溪云看来张朝阳应该是怕老婆的。
银发老人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反过来问了一句,“我听说隋剑飞做了大顺朝的看门人?”
“有什么不妥吗?做的了大梦王朝的看门人,就做不得他大顺朝的吗?”楚溪云说话的语气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拿他说笑可以,拿他兄弟说笑只有他楚溪云可以,其他人不行,哪怕你是追魂剑张朝阳。
“做的!做的!”张朝阳深知他楚溪云的脾气,话音未落急忙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来这饮马城了?”
“老小子!关你屁事!”楚溪云似乎一下子没有了说话聊天的兴致,一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不再理会张朝阳,一边走还一边极其不满意的嘟囔着,“劝你不要做两姓狗,你偏不听,你看让张朝阳这老小子嘲笑了吧?还好有我在,没让他占到便宜。”
张朝阳虽然听得清楚却只是微微一笑,楚溪云这个年纪的老家伙心性竟如同小孩子一样,喜欢口舌之争,喜欢挑事,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想起来就让自己头疼,不过让自己更头疼的应该还是自己的那位武功奇高的老婆吧。
不知在群山的另一边,她有没有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的不打招呼就离开,气自己的单独行动,气自己撇下了她一个人孤独终老,想到这里张朝阳低声嘟囔一句,“她一定气坏了吧?”
没错,群山的另一边,偌大院子险些被老妇人拆个稀巴烂,如果不是少年剑客极力阻止恐怕院墙都会不复存在。
老妇人身着青衣,虽然年迈却挡不住当年的风采,手中佩剑填海嗡嗡作响,少年剑客极力嘶喊着,“母亲,父亲已经留下信件,况且事关云荒存亡,男人嘛……总要做一些大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妇人打断了,只见老妇人拎着佩剑填海气哄哄的冲向少年剑客,然后一把扯住年轻剑客的耳朵怒声呵斥,“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胆子大了?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跟你父亲一起隐瞒我?”
“男人做大事?我呸!家不要了?老婆孩子都不管了?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跑那么远去送死!”老妇人怒不可言,早已经乱了方寸,少年剑客捂着自己的耳朵低声下气的说道:“母亲,你听我说……诶呀我的耳朵掉了……”
老妇人虽已经不再年轻,却精神抖擞神态庄重典雅,虽然脾气暴躁了眉宇间依旧妩媚动人,少年剑客趁老妇人放松的间隙急忙挣脱,站开三步捂着耳朵忍着痛委屈的说道:“母亲你就不能轻点?再说了是父亲犯错,你总不能拿我撒气啊!”
“你跟你那个死鬼父亲一样,不拿你出气我拿谁出气!”说着就又追了上来,少年剑客见状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说,“母亲,我是看明白了,这个世上只有父亲能控制住你,父亲不在才几天你就变成如此模样,真不知道当年父亲看上你哪了?”
老妇人一把抽出刚刚收回剑鞘的填海,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父亲到底看上我哪了!”
少年剑客见状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哭着喊道:“母亲!我错了!我错了!”这时他突然想起父亲信上的话,“咱们家谁是大王你还不知道吗?”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也可能是因为生气愤怒导致老妇人没追几步便停了下来,少年剑客见状也停下脚步躲在墙角处偷偷观察,他可没有胆子这个时候靠近老妇人,被扯耳朵是小事,发起火来的母亲他可见识过,或许也只有父亲能平息,能承受吧。
让少年剑客没想到的是老妇人蹲坐在地上不在言语,仔细一看竟是潸然泪下,无声哭泣了起来,虽然声音细不可闻,可少年剑客依旧听得清楚,“你不是说再也没有离开我的勇气了吗?你不是还说有我的地方世界才是最美丽的吗?怎么当初的誓言就这么忘到脑后了?”
看着悲伤到无声落泪的母亲,少年剑客一时间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喃喃自语道:“父亲,这么个烂摊子,你让我自己如何面对啊?”
少年剑客正是李北海与张朝阳的独子张一凡,追他的老妇人不是他的母亲李北海又是谁?普天之下能追着新一代剑道小宗师到处跑的女子剑仙,恐怕也只有李北海了吧?
少年剑客挠了挠头十分无奈的走回母亲身边,轻轻拍了拍银发老妇人颤抖的肩膀安慰道:“母亲,父亲他跟咱们说了去哪里,若是不放心我们去找他便是。”
听了这话老妇人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擦了擦眼泪,恢复平静起身说道:“也是,我们去找他便是。”
少年剑客有些惊讶,今天的母亲可不来对劲,有些反常,平时可不是三两句就能哄好的,老妇人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转过身来,眼神清澈,哪里有半点生气发怒的模样,问了一句,“你前两天赢的钱呢?”
少年剑客挠了挠头故作疑惑,瞟了一眼天空咦了一声,反问一句,“母亲,什么钱?我一个小小孩哪里来的钱啊!”
老妇人一把扯住少年剑客的耳朵,整张脸都被拉扯的生疼,心中有气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恨自己躲得慢了,明明自己已经发现老妇人出手,可依旧没能躲过去,早知如此他躲得远远的就是,只听老妇人没有好气的说道:“就那个叫叶随风的小子,你打赢了他可赢了不少钱吧,难不成都让你那个死鬼父亲拿走了?”说到这里老妇人怒不可言,暴跳如雷的说道:“去找他?简直就是笑话。”
少年剑客下意识伸手按住自己的袖口,也管不得耳朵疼不疼了保住钱才是最重要的,不然被老妇人抢了去肯定又是去买胭脂水粉了,那些东西贵的吓人,在少年剑客看来世上最贵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老妇人拎起少年剑客的耳朵,看着少年剑客死死按着的袖口说道,“藏这里了?”少年剑客忍着耳朵的疼痛挣脱老妇人的手,可是这一切哪里能逃得了自己母亲的眼睛,就在挣脱后闪身的一瞬间,袖口一把被老妇人抓住,藏在袖口的钱就这样被老妇人一把尽数顺走。
少年剑客长叹一口气,心道:原来父亲的钱都是这样被母亲抢走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父亲那么大本事都挡不住母亲的攻势,自己又拿什么跟母亲斗呢?
突然老妇人定在了原地,安静的看着手中的银钱也不抬头,问了一句不着边的话,“一凡,母亲是不是老了?如果母亲在年轻一点,在漂亮一点,是不是你父亲就不会离开?”
这一问让少年剑客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知该不该答,可老妇人似乎并不想知道答案是什么,只是安静的又说了一句,“我曾经问过你父亲,胭脂水粉是不是用贵的才能青春永驻,你父亲没有回答,我又问,我用完那些胭脂水粉有没有更年轻漂亮一些?你父亲只是点头,也没有回答。”
“后来,我花了很多钱,只为了让自己老的慢一些,可是皱纹与白发还是层出不穷,我还是老了,还是变丑了……”说到此处老妇人停不住的抽噎着,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在老妇人看来一定是自己老了,不然他怎么会离开自己?
少年剑客撇了撇嘴,整张脸都快聚到一块了,男女之事还真是难办,父亲说过只要花更多的钱给母亲买胭脂水粉,母亲就会高兴,可这招今天似乎不太好使。
“我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想的,我还是我,他也只喜欢这样的我,因为他说过只要是我,他都喜欢。”说到这里老妇人笑脸灿烂,脸上挂着泪水,任凭泪水划过脸颊,那一刻她似乎释怀了,那个男人他总不能绑在身边一辈子吧?男人嘛总要走出去做一些大事。
想到这里老妇人把手中的银钱扔给少年剑客,笑着说道:“就这么点,不够我买暮成雪胭脂的。”少年剑客接过银钱眉头紧皱,不要就不要呗,竟然还嫌少,不过钱能回来还是值得高兴的,可是老妇人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少年剑客瞬间觉得的天道不公起来。
“你父亲当时可比你挣得多太多了,可有足足二十两呢!”语气中满是怀念与骄傲,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张扬,恨不得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李北海有一个很爱她,很舍得给她花钱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张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