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旁的玉藜也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坐起来的王。
“怎么了,大王做噩梦了吗?”
“倒也不算噩梦,我梦到……”王看看睡眼惺忪的美人,突发奇想地问道:“你觉得这世上有神吗?”
“神?大概没有吧,如果真的有神,那这世上这么多疾苦贫寒,怎么不见他来管一管?”玉藜打着哈欠随口说道,又躺了回去。
王似乎梦到了神,神对他说,这王位不该由他来坐。王心中冷笑,不该由他来坐,那应该由谁来坐呢?是他老迈荒淫的父亲,还是平庸无能的兄长?真是一个无趣至极的梦。如果神和自己的意愿不一样,那这世上就不应该有神。
王的兴致不错,这个月的狩猎,甚至坚持要带上玉藜。那个在校场宰杀野牛的场面,让他记忆犹新,这样特别的女子,会在百兽苑给他怎样的惊喜呢?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
玉藜并不想去,推说自己前些日子的头痛病还没有好,但是没有人能改变王的决定。玉藜最后还是换上猎装,坐上了王的马车。随行的贵族们对于车队中这个美人的身份,有些好奇,只有较为亲近的显贵知道,这是最近甚为得宠的青雀族美人。
国师介霄看着王和美人上车,不由得紧了紧缰绳。
这不是玉藜第一次来百兽苑,上一次,她在这里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窗外的景色清幽,风声阵阵。玉藜倚着马车,不说话。
“美人在想什么?”
玉藜心中冷笑,在想怎么弄死你,转过头,却眼神微暗,“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王放下了窗帷,“风紧,美人靠过来些。”
玉藜只想和他离得远远的,便靠在车壁上,合上双眼不说话,却被王一把搂回怀中。玉藜强忍住心中的不适,闭目不语。
到得百兽苑,王跃上黑马,又要将玉藜拉上马背。玉藜眉头一皱,“给我一匹马。”
王笑笑,吩咐侍从牵来马匹,又给了玉藜一套弓箭。两人并辔而行,偶有些兔子、野鸡被赶出来,王拉弓射箭,自有侍从将猎物捡回。
玉藜意态休闲,并不着意狩猎,不过跟着队伍徐行,王在玉藜的马臀上轻扫了一鞭子,“抓紧了美人。”
小棕马拉着玉藜扬蹄疾奔,玉藜一个踉跄,紧紧拉着缰绳,伏在马背上,却听见王在一旁大笑,跟着跃入林中,将身后的侍从渐渐甩远。马渐渐慢了下来,玉藜在马上定了定神,却见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却是耳边风动,小棕马惊叫着跳起,树后扑过来一个黑影,定睛一看,竟是一头黑熊。只见它一人多高,宽肩厚背,口中腥气逼人,正向着玉藜的小棕马扑来。
小棕马急忙闪躲,忙中出乱,又被地上的树桩绊倒,耽搁的这一瞬,已经被黑熊大掌扑过来。
玉藜反应迅速,急忙踏上马背,抓住头顶树枝,纵身而起,小马被黑熊扑倒,身上一个大口子,在地上不住扑腾。玉藜抓着的树枝不甚结实,撑不住人的重量,嘎吱一声,从中断裂,玉藜摔到地上,一抬头正与那黑熊打了一个照面。
一阵腥气直冲口鼻,玉藜连滚带爬,向后撤去。黑熊舍了马,转而向着玉藜扑来。王隐在树后,弯弓搭箭,一箭正中黑熊左眼。黑熊眼眶鲜血淋漓,痛极大吼,不退反进,更为疯癫,扑打着定要吃掉这两人。
玉藜运起风云步,全力狂奔,开什么玩笑,为什么王狩猎的时候,会有这么凶残的黑熊出现啊?黑熊转而又去找射箭之人。这黑熊竟然动作奇快,一个扑闪之间,便靠近了王的黑马。
王催动胯下黑马,却不想黑马被突然凑近的猛兽惊吓,人立而起,将王摔下马背,扬蹄而去。王抬起头,正面向扑来的疯狂野兽。刚掣出身后盾牌格挡,只听得一声闷响。盾牌被熊掌拍裂。王一刀顺着盾牌之下直直刺入,却觉得皮肉粗厚,刀刺几分便再难进入,欲要撤刀,刀又被黑熊骨骼肌肉夹住,只得弃刀后撤。
黑熊被伤了左眼,又被刺了一刀,凶性大发。王转身疾走,欲要搭弓射箭,奈何距离过近,没有空档,只得暂时腾挪躲闪。
玉藜感到身后腥风渐远,跳上远处树枝,站在树枝上观瞧,却见王正与黑熊缠斗。没想到这王竟有几分本事,大力之下,黑熊竟然一时无法得手。
四下无人,真是好时机啊。玉藜心中感叹,一时犹疑,不知该帮哪一个。耳边风起,玉藜迅速一弯腰趴在树上,一只弓箭贴着耳边划过,带出一串血痕,玉藜滚落在地,抬眼望去,四周林深叶密,不见人影。
这王毕竟还有用处,玉藜也不想让他就这样死于兽口,但是要让自己与黑熊搏斗?玉藜不由得摇头,只能看看能不能分散黑熊注意力,同时还要提防不知从哪里射来的暗箭,这场狩猎还真是多灾多难。
玉藜不敢再上树,只得稍稍靠近,拉开弓箭,向着黑熊一箭射去,箭射偏了,连黑熊的皮毛也没有擦到。黑熊一愣,看看地上的箭簇,思考片刻,终于还是继续攻击面前的男人。
玉藜只得靠近一些,再射一箭,这回刺中了黑熊后背,那黑熊皮糙肉厚,虽然箭矢入身,但是不管不顾,只盯着面前的人追咬。
王且战且退,即使有盾牌勉强格挡,双臂也被震得发麻,带着黑熊兜圈子,耗费它的体力。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大队人马震得地面嗡嗡作响。随侍的贵族和护卫终于赶了上来。
一支利箭直射而来,正中黑熊左臂,痛得黑熊大吼一声。玉藜回望,介霄一马当先,又搭了一箭,扣在弦上。
猎犬扑上来,围着黑熊吼叫,趁隙撕咬,一只猎犬不慎,被黑熊一掌拍飞,倒在地上没了声息,下一只猎犬又立刻补上包围圈。
王精神大振,扔下盾牌,大喝一声,一肘击断了一棵腕粗的小树,抱起树木扫向黑熊,竟将黑熊打得一个趔趄。黑熊心知杀人无望,心生退意,迅速放弃,转身奔逃。
身后侍从和猎犬紧追不舍。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一下子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国师下马来到大王身边,扶助大王,粗粗查看一番,见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玉藜看着眼前的国师和劫后余生的大王,眼神一闪,不知应该庆幸还是遗憾。
黑熊不见了。纵然有着众多追兵和猎犬的围堵,黑熊却依然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森林的雾气中。
王似乎并没有很在意这次意外。稍事休息,又恢复了精力。玉藜不得不感叹道,这个玄鸟之王,确实不凡。可惜,他们是敌人。
狩猎提前结束了。王并没有因为黑熊的袭击而萎靡不振,也没有因为没能捉到这头熊而迁怒于人。他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带着其它猎物兴致高涨地回到了宫中。
玉藜推说受到了惊吓,恹恹地靠在车里。她依然不能确定在百兽苑里,向她射来一箭的人是谁。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会不会失去了唯一一次,能够杀死大王而不被人发现的机会呢?
玉藜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排除出去。大王武力非凡,未必杀得了他,轻举妄动,反而会使自己陷入困境。
黑熊事件,最后演变成了大王的又一个传说。传说王在狩猎中遇到黑熊袭击。大王天生神力,与熊搏斗,并将黑熊打倒,最后那熊自知不敌,仓皇逃走。人们对于王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不愧是上天选中的王啊,这真是玄鸟朝的幸运。
大王很满意史官的记录,这确实是实情,英武不凡的大王,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林中猛兽,除了玄鸟朝的第一勇士大王,又有谁能做得到呢?
而此时,回到宫中的大王搂着玉藜,安抚着受到惊吓的美人。玉藜却只想回去睡觉。侍从禀报,王后到。
王猎场遭袭的事情,第一时间已经传到了王后那里。王刚一回宫,王后便前来探望。
玉藜跪在地上,迎接着这位玄鸟朝的后宫之主。
玄鸟朝的王后,东靖侯的妹妹,这位自小便端庄文静的贵族女子,此刻面上也带上了几分焦急,待看到王平安无事后,这才松了口气。
“王身份尊贵,怎能以身犯险?”
玉藜偷眼看去,王后面色红润,意态娴静,脸似圆月,肤如凝脂。尤其那一双杏眼,不怒而威,近看却温柔内敛,风华流转。仿佛天上的月亮,高贵端庄,明知不可捉摸,却又忍不住深陷其中。
玉藜暗中叹了一口气,如此佳人,却困于深宫,和这个阴晴不定的大王结为夫妻,真是可惜了!
却不想,王后的话头已经转到了玉藜身上。“王也不该带着后宫中的妇人前去猎场。遇到危险,帮不得什么忙,反而碍事。青雀美人,你身为后宫之人,应该谨小慎微,服侍大王,怎可恃宠而骄,恣意妄为,乱了规矩。”
玉藜再次俯身跪倒,说道:“臣妾知罪。”
倒是大王阻止了王后的追责,“梓潼不必动怒,是我执意都要带上美人的。此次多亏了美人相助,不然我说不定真要被那头熊所伤了。美人武艺不凡,可惜你不曾看到。”
王后抬起玉藜的头,却见这美人,眼含秋水,朱唇软糯,眉头紧锁,我见犹怜。虽不言语,但意态可人,娇柔无依,让人止不住心生怜爱。口中责备之语,也不由得咽了下去。心道之前不是说青雀族送来的贵女面目丑陋,今日一见,却分明姿容绝艳,如此佳人,也难怪大王独宠了。
王后只得扶起了美人,叮嘱大王好生休养,又要玉藜仔细伺候,这才告辞而出。
那日进宫,只是远远拜见,今日近距离一看,玉藜也不由得惊叹这端庄高洁之姿,合当母仪天下。可惜这美人生不逢时,若是生在现代,自己用尽方法,也要亲近一番。
“美人?”
王的呼唤终于唤回了玉藜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