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伴随着一声声鸣笛声响起,十一号擂台的赛事也终于开始。
一百多平方的擂台范围中,二三十个人同时行动了起来,其中那个高大的肌肉纹身男二话没说,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撞开了几个人后反手握着手里的小太刀就朝着那个头戴面具的青年劈了过来。
“给老子乖乖去死!”
郭夜阑身体后仰,灵巧地躲过了一记劈砍后,刚要往后拉开距离,一阵异样的违和感却让他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刀鞘抵挡住了从后方袭来的另一道剑刃。
那是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中年人,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刺剑揪准了时机就朝着郭夜阑身后的空隙处刺来。
因为是混战,所以这种不确定性应该早在预料之内,虽然也不排除这之中有人会被联手针对,但这么快成为被针对的人,可不是他所希望的。
“倒是给我差不多一点啊。”
郭夜阑晃动手指推开刀鞘,左手刀刃出窍的瞬间右手紧握住了刀柄,随着身躯的转动,压低底盘的同时一刀斩向了追击而来的纹身男的大腿,同时左手握着刀鞘顺着身后那人的刺剑滑落,笔直地击打在了他的腹部。
“啊!”
纹身男大腿受伤失去平衡的瞬间,那名手握刺剑的中年人也痛苦地闷哼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啊!!”
纹身男刚要支起身子,就感觉后劲处一阵剧痛传来,随后在恍惚的瞬间,眼前的视野一黑,整个人昏倒在了擂台上。
眼前的麻烦似乎少了一件,但却没有留给郭夜阑停歇的时间。
只见周围距离自己较近的其他参赛者见状也飞快地朝自己围攻而来,像是因为见识到青年瞬间放倒两人的动作后将其当做了具备较大威胁的对手一样,在短时间内达成共识朝他攻了过来。
“啊哈哈...倒霉也得有个限度啊!”郭夜阑在心里愤愤地骂了一句。
他再次握紧了手里的长刀,迅捷有力地躲避招架着来自四周的围攻的同时,不遗余力地将那些靠近自己的家伙一个个放倒在地。
连郭夜阑自己也没想到,此刻令他感到幸运的居然是眼前这些对手处理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倒不如说还挺轻松的。
“啊---!”
在一个身影被郭夜阑一脚踹出一米开外后,他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般,目视着身旁两三个颤巍巍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朝他进攻的参赛者,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旋即轻快地挥动着出窍的长刀,缓步朝他们逼近。
不过五分钟,也许就连这几个围攻他的参赛者都没想到,原本自己想要抢险解决掉的家伙居然一转攻势,像一只脱缰的猛虎一般缓步朝他们靠近,让他们顿时感到压力和恐惧升腾而起。
“呜啊...!”
下一秒,刚又放倒一个家伙的郭夜阑只听见身侧的一个参赛者闷哼一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待到他转眼望去,一刀凌冽的刀光已经悄然逼近到了他的身前。
“别太嚣张了!”
低沉肃穆的语调,沉稳富有重量的斩击,与方才面对的那些参赛者截然不同的违和感,让郭夜阑挡开一刀的同时,下意识地朝后退开,并趁机踹翻了一个站在他身后的参赛者。
他定眼看去,月见山响那毫不停歇的刀刃已经接踵而来。
黑兔面具下的双眸闪过一丝讶异,在下一秒他已经抬手挥刀将对方的攻势有调不紊地全部抵御了下来。
“月见山流·回珑月!”
锵---!!
月见山响双手握刀,刀尖朝地,在挥出刀锋的同时,刀路瞬变斜斩而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招让郭夜阑心中一惊的同时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长刀反向曲起弹开了袭来的刀锋,同时身体斜倾躲开了被影响了斩击方位的刀锋。
“这是...?!”
刀刃的碰撞声伴随着空气的破空声,二人的距离再次来开。
他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月见山响一眼,仿佛方才那种进攻的路数是自己早已熟识的东西一般,轻轻地将长刀往身侧一挥,重新站稳身体。
而月见山响见一击不中,脸上顿时闪过短暂的惊讶,随后推开两步,依旧双手持刀,目光冰冷地直视着眼前的对手。
望着眼前摆出标准架势的青年,郭夜阑好奇的同时也是一阵纳闷,像是这才注意到,场上不知道到何时开始,只剩下他和月见山响还站着。
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二三十个人影,他不由得心想,这个月见山家的少家主来找他麻烦之前怕是也砍倒了不少人。
面前这个表情肃穆的青年此刻目露凶光,杀气腾腾,扎实有力且变换婉转的刀锋让郭夜阑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异样的熟悉感。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裁判吹哨鸣笛的声音,他能够听见赛场之外,观众席上不断传来嘈杂的呐喊声,除了他们俩所在的这个第十一号擂台之外,其他擂台的比赛似乎还尚未结束。
但在裁判的示意下,月见山响很快地便将手里的太刀收回了刀鞘之内,深深地凝视了眼前的郭夜阑一眼后,转身朝着重新开启的铁栅栏走去。
“十一号擂台,1号月见山响选手,79号无闻方冬夜选手晋级!”
随着裁判和广播的宣读声传来,郭夜阑也终于确定自己这边的比赛结束了,他将长刀收回了刀鞘之中,像是打算躲避是非和关注那般迅速地翻过擂台边缘跑向了台下...
竞技场高处,一个能够看到下方全景的休息室中,一名面容淡雅的青年不紧不慢地打开手里的怀表看了看。
“十一分二十六秒,十一号擂台那边的比赛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呢...”
在青年的身后,一名头顶着地中海,后脑留着花白鬓发的老者面无表情地坐在长沙发的中央,微眯的双眸看上去宛如在微笑一样和蔼,但他一开口,那生硬无波的语气里却显现出了与其外表完全不同的淡漠。
“剑吾,我吩咐你的事都做完了么?”
花海院剑吾闻言是指动了动眸子,依旧背对着老人,将目光中的狡黠隐藏在他的视线之外:“放心吧,我有在着手,您应该不至于这么点耐心都没有吧?”
“呵呵,当然不会,自然如此...只是不知道铃樱那孩子,有没有你这般沉稳的心性。”
方才还一脸平静的青年冷冷地回过头,他平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花海院京介,就像是在看一位不死不休的仇敌一般。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像是瞬间冷了好几度一般,若不是只有祖孙二人在这儿,恐怕旁人都要为这箭弩拔张的一幕感到心悸。
然而下一秒,花海院剑吾微微地闭了闭眼,绕过老人的视线,一路走到房间门口:“即便如此,您也得等到雾山祭典那天,我还有事,先回山城会那边了。”
看着孙子推门出去,花海院京介的亲信侍从立即跑了进来,朝着老人俯身行礼:“家主大人。”
“继续找人盯紧了铃樱和月见山家的那个小子。”
“是!”侍从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句。
而老者依旧坐在原地,目光紧盯着下方那喧闹的擂台,但缄默的神情,却不像是在观看下面的比赛,而是沉寂在属于自己的思虑之中。
不多时,走出门的花海院剑吾领着自己的亲信,一路来到位于另一侧的意见VIP休息室门前。
见房间门虚掩着,从通路另一侧回来的月见山家侍女正要上前通报,却被花海院剑吾抬手拦下,他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房间内传来的阵阵议论声。
房内,月见山家的家主月见山司坐在中央的沙发上,两侧的位置则坐着几位家中的族老,月见山响则恭敬地站在房间中央,面朝着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一丝疑问的神情。
月见山司的年龄将近五十岁,担任月见山家的家主也已经有着二十多年的岁月,他的脸庞和月见山响相似,敦实而菱角分明,最为标志的则是父子两那相似的分叉眉角,只不过在那张被时间洗刷过的面容上泛着不少皱纹,倒像是一位时常耗损心力的人一般透露着点点沧桑感。
而此时的月见山司缓缓抬起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儿子,沧桑的脸庞上流露出三分凝重,七分肃然。
“响,方才在十一号擂台上与你交过手的那名年轻人,你觉得他身手如何?”
月见山响微微一愣,早从进来时他就感觉到父亲和族老们的样子不太对劲,他们都细细地观望着自己,仿佛在等待什么一般,直到此刻父亲开口,他才有些不明之所以然地逐渐道出了自己的回答。
“虽然只是短暂地过了几招,但我觉得那个家伙不简单,比起以往遇到过的剑士,武者来说,身手和反应能力应该能算是中上水平,不...他甚至能够短时间对我的剑技变化做出了反应...或许要在那之上也...”
因为在场的族老他基本都认识,也都是父亲信赖的人,所以月见山响此刻自然知无不言。
“哼...我就说,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问题,如果顺着这个线索找下去的话说不定...!”没等月见山响说完,坐在左侧沙发的意味族老就猛地站起来拍了拍桌,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月见山司一个眼神制住。
察觉到自己事态的老人咂了咂舌,只能悻悻地坐回位置上,顾左右而言他地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响,那个年轻人,叫做‘无闻方’你知道么?据下面查到的情报,身份信息不过二十岁,甚至比你还要年轻。”月见山司平静地看着儿子,这淡然的语气重夹杂着威严,让月见山响安静地站在那儿聆听着他的话语。
“这...很抱歉,父亲,我对此尚未有太多了解。”月见山响如实答道。
“说起来,你已经连续三年拿到地下竞赛的冠军了吧?从你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参加这场竞技,这是第四年了...”
月见山司站起身,双手付背,微微仰着头像是在追忆着什么似得,父亲这种少见的郑重让月见山响一阵困惑,但也不敢插嘴,而男人也在下一刻说出了对他心中疑惑的解答。
“武,你的兄长,当年也曾三度夺下这场地下竞技盛会的冠军,在这能够与来自世界各地武人交手较量的地方展现月见山流的威光,当时的他是我们家族无人能及的天才...可是在第四年,同样在这个地方,这个擂台上,他输了,输给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而那人的名字...也叫‘无闻方’!”
“...?!”
月见山响的身体猛然地怔住,他的双眸在短暂的愕然过后,猛地被一阵剧烈炙热的光芒覆盖开来。
月见山武,那是他的亲生兄长,曾经因为高超的剑术天赋被家族称做数十年来最杰出的天才,也是父亲曾经拟定的继承人,他崇拜敬重的兄长,月见山家的荣耀和骄傲,因为他的存在,更是让当时的月见山家的名声在扶桑几大名门中红极一时。
因为家族和红枫集团以及扶桑各大势力的往来中,月见山武多次出席了这场地下武术竞赛,也和现在的他一样,在竞赛中三度拔得头筹。
但是在八年前,在他第四次应邀参加这场竞赛的时候,他却未能守住连胜的美名,更是在当年的竞赛不久后离开了家族从此失去了踪迹。
为此,家族中出了大大小小的风波,父亲因为这件事多年来也忧虑过甚,精神日渐损耗,直到这两年,自己出众的表现才令他的心逐渐放宽了下来。
月见山家是以武为首的剑道世家,父亲自然也对此无比看重,所以这些年来从未停止过对失踪兄长的调查,但却依旧了无音讯,月见山武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查不到。
而在今天,在这里,在自己和兄长那般蝉联三度冠军后的第四年,那个击败了兄长,并导致父亲郁结,家族动荡的要因,那个人,那个名字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上天在愚弄他么?是在考验他么?不...月见山响无比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心中此刻的心情并非愤怒,也没有沮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遏制的兴奋和动容!这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荒漠水源一般的恩赐!
袖子里的手不断攥紧,拳头甚至都被捏的咯吱作响,宿命感和兴奋感交织在一起令时常不苟言笑的他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但还不能确定不是么?说不定只是一件意外?而且我当时看过武的比赛,当初那个年轻人虽然与今晚这个看上去年纪相仿,但招式路数以及风格却又存在着不小的区别!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没人说是同一个人吧?如果是同一个背景下的人呢?而且挑这个时机,明显就是在挑衅月见山家!”
“说来也有可能是其他家族故意安插的阴谋吧?那些家伙这些年来没少给我们家族找事!”
“是你们太武断,月见山家就算这些年风头不胜当初,也不至于让那些家伙随意欺辱!更何况现在家主和响都...!”
族老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迁就谁,都在各自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让房间内顿时变得嘈杂一片。
房门外,花海院剑吾和自己的亲信也是一阵惊讶,他看了看身旁那名早已不知所言的侍女比了个手指:“抱歉,宽子,我今天来的事情就先别和响那小子说了,免得他又要一本正经地说我偷听别人家事了。”
那名叫做宽子的侍女愣愣地点了点头,身为月见山司亲自安排在月见山响身边的首席侍女,她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目送着花海院剑吾的背影,侍女微微鞠躬,随后安静将门带上,继续守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