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海风从扶桑港方向沿路吹来,环绕着港湾的高速公路上,棕褐色的小轿车快速而平稳地行进着,直到一处山屿边角下的公用入口处才缓缓停下。
车窗缓缓摇下,车上的女孩带着有点惹眼的圆形太阳镜,故作娴熟地朝亭口的安保人员出示了一张像是通行证一样的东西。
很快地,入口处的栅栏升起,轿车缓缓地沿路开进了人满为患的地下停车场。
通过游客专用通道,两道身着大衣的纤细身影很快地便来到外侧的一条像是夜市装潢的街道上。
走在后面的那道身影时不时地打量着身上的装束,快要过膝的毛绒大衣,黑色的绒布口罩,造型怪异的太阳眼镜,甚至还有头上那蓬松的卷绒假发,和刚刚下车时被同伴硬是贴在嘴角旁的小胡子。
唐月依默默地咽了口口水,看着前方那个若无其事地在夜市摊位上购买着零食的活泼身影,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少见的情感---尴尬。
她不是没有变装过,事实上过去执行任务时,若有需要,莫芷璃都会有条不紊地为她准备好变装的安排,然而此刻她端详着这来自岳采翎的所谓“完美变装”,有点想要感慨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路过的行人时不时投来的那副审视的目光,更是让女孩肯定了自己的观点。
“来,月依,苹果糖和巧克力香蕉你要哪个?”岳采翎一蹦一跳地拿着两串零食来到了她的身边。
下意识想要推拒的女孩顿了顿,望着眼前岳采翎那副雀跃的样子,还是随手将那根黑漆漆的巧克力香蕉接了过来。
在岳采翎的催促下,她默默地咬了一口那看上去小巧而简单的零食。
糖霜和巧克力以及香蕉的味道入口后,唐月依原地一愣,旋即看向身旁的女孩,只见她自满地拍了拍胸膛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以前小时候母亲带我来逛庙会的时候我总是会缠着她给我买,不过父亲不在的情况下,每次母亲都只准我买一个,说是怕我吃多了蛀牙。”
“嗯。”唐月依点了点头,似是在认同岳采翎的观点。
岳采翎扶着那有点土气的圆形太阳镜笑了笑,随后自顾自地拉起唐月依的手。
“走,扶桑的庙会还有很多能逛的东西,这个地方可是私人承办的,相比之下在新年期间还不算太挤,不用排很长的队,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整条街上虽然人口流动略显密集,但却不会显得过于拥挤,在扶桑新年期间而言确实算还不错的游玩地,至少在唐月依看来,比她这几天在路上偶然见到过的市井街道上举办活动的场所要清静一些。
加之这条街道一路笔直地朝前延伸,似乎通往山脚神社的阶梯处,规模和组织程度都十分鲜明成熟,与其说是那种杂乱的夜市,更像是被人精心包装起来招待来客的祭典成设。
“啊!就差一点!”
思索间,岳采翎已经在一处摊位的铺面上玩了起来。
此刻的女孩不甘心地拍了拍前台的桌子,在店主得意的目光下愤愤地凝视着前方那缓缓移动的飞镖靶子,上面有四五只飞镖正摇摇晃晃地插在上面。
二环,五环,以至于最高的八环,这大概是出自岳采翎之手的成绩。
唐月依瞄了瞄一旁用扶桑语表示的说明牌,虽然她无法看懂,却能很快地理解到上面的意思,大概是通过飞镖总环数的得分来选择店主成列在货架上的奖品。
而岳采翎方才的成绩,只差几分就可以拿到比安慰奖零食要更高一级的玩具饰品。
见女孩那副不服气的样子,唐月依有点讶异,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岳采翎已经哭丧着脸说道:“刚刚最后那一镖明明估算好的,那把子居然突然加速,肯定是有什么猫腻!可恶啊!”
摊位旁的人并不多,店主只是依照原样继续接待着在摊口处停留的客人,没再理会像是说着异国语言的女孩。
唐月依想了想,随后指了指那个摊位对岳采翎问道:“能让我,试一试吗?”
“诶?啊...当然可以啊!走,我付钱!你帮我教训一下那个可恶的大叔!”
见到离开的女孩子又一次折返,身边还带着一个衣着有些怪异的“青年”?店主不由得有些纳闷。
在摸清楚女孩的意图后,他再次喜笑颜开地从女孩手里接过钱,并将一盘七支的飞镖递到了二人面前。
中年店主的脸上微笑不减,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在按下启动开关后,位于远处的靶子再次动了起来。
只见那个穿着大衣的卷发青年不紧不慢地一把抓起了七支飞镖,中年店主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奇怪的举动时,七支飞镖已经同一时间被那个青年掷出,在一瞬间纷纷落在了九环和十环之间的那片位置上。
“纳塔多?!”
片刻后,在店主难以置信的哭丧脸下,岳采翎兴高采烈地拿走了作为特等奖的知名奢侈品手表。
“哈哈哈~让你嚣张!赚翻啦~走吧月依~嗯,你在看什么啊?还要玩吗?!虽然觉得有点不好,但如果你想玩的话...诶嘿嘿嘿~”
唐月依手里揣摩着一支从其他盘子里拿出的飞镖,墨镜下的酒红色眸子像是在端详着什么一般,让岳采翎以为对方是不是还是意犹未尽,那渗人的气息连刚刚尝到损失的中年店主宛如遇见恶鬼那般瞬间警惕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女孩急忙放下飞镖朝她摇了摇头,轻声嘱咐道:“没有,只是想起了一点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了,我们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的,要是惹出什么麻烦,不好。”
“是啦是啦~那走吧!”
看着那两个离去的身影,店主恨恨地将手里的一千元扶桑币甩在了地上,但很快地又沮丧地把钱捡了起来。
不久之后,在夜市后方的林间栈道上,岳采翎惬意地仰坐在一片草地的石人雕像旁,抚摸着鼓鼓的小肚子,身旁则放着一个装满竹签包装纸巾等废品的塑料袋。
唐月依站在她的身旁,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从这片草地的石崖边上可以看到夜间的扶桑湾边上仍有许多货运船只缓缓驶入港口。
“哎呦,你也不多吃一点,瞧把我给涨得。”岳采翎没好气地嘟着嘴抱怨起来。
对此唐月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浅笑:“我不饿,而且,你其实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吃那么多的,等会儿带回去酒店慢慢吃也可以不是么?”
“饶了我吧!酒店里父亲那些护卫个个死板得要命,被他们知道我大包小包地带东西回去,和告诉父亲我偷跑出来有啥区别?”
二人静静地看着前方宁静的海景,静默无声了许久之后,岳采翎才微微开口,犹犹豫豫道:“对不起,月依...前段时间,我不是故意想躲着你的...其实...”
岳采翎低下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之后又一次胆怯了那般,终究没把话继续说下去。
“不,是我不好,我不该把怨气撒在你身上的,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唐月依见状,脸色也变得很是尴尬。
“没有啦!你总是执行危险的任务,一直憋着忍着才不正常呢!”岳采翎站起身,有点慌忙地挥着手。
两人看着对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皆是微微地苦笑着,祥和安宁的夜色下,此刻显得格外宁静。
只见岳采翎摸出了手机,留意了一下时间之后笃定地点了点头,旋即似笑非笑地朝唐月依招起手:“嘻嘻~走,时间正好,我还有一个地方想逛!”
“诶,采翎,等等!”
唐月依还没应答,岳采翎已经自顾自地跑向了山道一侧的出口。
好在女孩的脚程并没有唐月依快,跟上她并不难,道路两侧断断续续地悬挂着用于照明的扶桑花纹款式的灯笼,使人在黑暗中不至于难以辨识道路。
穿过平整的大理石阶梯,绕过道路尽头用显眼铁门隔开的一动老旧公寓后,来到了一件约莫两层楼高的小型洋馆前。
屋顶陈普的木制瓦房布满苔藓,像是很久没有清理过一样,暗沉色泽的房檐边上挂着一串串小巧的风铃,周遭没有多少灯火,只有洋馆大门处点着微弱的灯光,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坐在洋馆门口。
整间洋馆看上去阴气森森,加上布局陈设,以及那个一言不发的安保人员,虽然能够看出修缮过的痕迹,却禁不住给人一种像是在面对一间鬼屋一样的感觉。
“采翎,你...还是别乱跑了,这里看上去...”唐月依瞥了瞥同样呆若木鸡的岳采翎,似乎想要从女孩的反应中观察些什么,然而潜意识却让她想要劝岳采翎离开这里。
倒不是因为害怕,虽说门口那个无言的男人身上确实能够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同样拥有武力的那类人才有的既视感,但比起这个,岳采翎的安危更加重要。
直觉告诉她,岳采翎想去的地方不是什么正经善恶的平常地方。
“没事,我早就做好调查了!”
“采翎!”
只见岳采翎深吸一口气,想也没想地走上前去。
原本低头坐在门口的男人听见动静,抬起脸来,那布满伤疤的脸庞,凶煞无声的眼神让岳采翎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唐月依也急忙跑来挡在了岳采翎身前。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赶紧滚。”
凶恶的语气,没有丝毫婉转周旋的余地那般,男人用着扶桑语驱逐着眼前这两个像是误入此地的入侵者。
唐月依耳朵上带着翻译器,即便她对男人的话并不能很快理解,但她也能够明白其中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