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章 崖山绝壁(一)(1 / 2)江湖并不如烟首页

眼见快到城门处,混乱的人流中,亓官初雪随便在地上拾起一件破衣,寻块干净的地方扯下一块布,系在脸上做面巾遮面。

忽见一队兵士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看打扮知是澹台师秀的部下,她闪身躲进了巷陌拐角处,失踪了近两月,此刻还是先不露面为好。

就见兵士似乎在巡城,又似在找寻着什么,她远远见一个兵士嘴在微动,知他正与身边人低语,便运起内力聆听。

就听那兵士说道:“两个月来已经把附近能找的尸体都找来了。这般寻找死尸,你可知道到底是为何?”

另一人小声说道:“还能为何?指挥使不死心。”

原先那人说:“指挥使到底在找何人?”

另一人说道:“指挥使逢尸体必亲验,据说是在找女人。”他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见有一次指挥使大发雷霆,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原先那人道:“女人?难道指挥使找的是……可是我听说就连咱们恩府都放弃了。”

这时小队前面一人忽然回头,小声说道:“我有一次亲耳听见恩府劝指挥使,说恩堂定是为师父报仇去了,有一日自己会回来的。可是指挥使不听,偏要将附近城池所有的尸体都带到他面前,他亲自检查后才能处理。”

原先那人叹了口气,“看来指挥使对咱们恩堂……”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另外一人打断:“恩府都没说什么呢,这种事,你可休要多言。”

几人便不再说下去。

眼见这一小队兵士渐渐走远,亓官初雪慢慢自小巷中转出身来。

原来这两个月,封之信一直在找她。

也算不枉费她一片痴心。

她快步行至城门处,抬头看了看崖洲城的城墙,比祁洲城的高大气派许多,见楼梯有重兵把守,她便觅角落处飞身而上,攀着城墙,悄无声息跃至了城楼之上。

但见城楼上层层兵士,把守森严,却不见澹台师秀和封之信的身影。她运起内力凝神静听,听到东北方向竟有打斗之声传来,听声音动手之人的武功尚都不弱,心道:如此兵荒马乱是何人还能在此打斗?便循声而去。

***

自崖洲城楼向东北方向走,乃是顺着山路上行,她依稀记得此处,正是少年时阿鬼带她和商寂游历之地。

当时她年纪尚小,还曾开玩笑问阿鬼:若是从崖山绝壁这里跳下,烟雾云彩都踩在脚下,起步真如会飞一般?阿鬼笑答:自古悬崖万丈坑,跳下去,人就会变做一团肉泥了。

之后阿鬼还站在崖山绝壁前问了她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这世上,不违律法,也合情合理之事,可不可做?

第二个是若不违律法,但违背情理之事,可不可做?

第三个是若不违背情理,但却违背了律法,可不可做?

这些,她都清楚的记得,只是这些问题对于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女来说,着实有点深奥,当时的她虽然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终究是懵懂囫囵的状态(详见第三十九章),直到后来与辛盈和丫鬟银泥玩五木时(详见第四十九章),听封之信讲了阿鬼对他的教诲,她之前想不通的地方,才终于融会贯通。

阿鬼想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即使如他是先知,能知许多人之不可知,也无法预料出人的选择,连他自己的选择也无法提前预料,这便是造物主最公平大能之处,无论是否符合情理,无论是否违背律法,无论是非对错,都有每个人自由选择的意志,当然,选择之后,总要为此付上代价。

***

她快速往山的高处走,就见地势越高,兵士越多,排列整齐。

她悄悄打昏了队尾一个兵士,换上其装甲。混入向山上巡走的小队之中。

一直上到悬崖处,忽见有四人打斗正酣,两两为战,甚是激烈。

待她看清四人是谁,心中狠狠沉了一下。

山壁之下打斗的两人,竟然是澹台师秀和商寂,稍远处越斗越凶的,则是封之信和王直。

亓官初雪心中惊讶,不知这四人为何打了起来,其他几人还好,可封之信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动武?她一双眼睛不自禁的死死盯着商寂直看,仿佛想用眼睛洞穿他一般。

就听澹台师秀边打边骂:“商津生,枉我和子厚如此拿你当朋友,没想到你竟然做了王兆的走狗?”

商寂边挥刀边道:“这已经是第八道金牌了,你抗旨不尊,是不想活了吗?”

澹台师秀笑道:“我回了安庆,就能有活路?”

商寂劝道:“你的坚持没有意义,掌印大人和种家不出兵,你也看到了,就凭着你带来的人马,根本挡不住宛剌人。议和才是最好的选择。”

澹台师秀骂道:“山城体系如此完备的防御之策,明明可以将宛剌人打回老家去,偏偏不出兵,偏偏要双手奉上大量的岁币,我请问你,这些岁币哪里来?最终还不是要靠增加赋税,转嫁到老百姓身上?积贫积弱,强取豪夺,这一战已经让多地的百姓民不聊生,再搜刮压榨,他们哪里还有活路?不如现在奋力反击,将宛剌人一举击退,才是正途啊。”

亓官初雪听他们言道“第八道金牌”,心中一凛,知这乃是天汉国圣人下发传递速度最快的“御前文字”,据说这种“金字牌递”可日行五百里,就为了将圣人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地方,如今澹台师秀竟然已经收到八道金牌,看来圣人这是铁了心要议和。而八道金牌都叫不回的大将,只怕就算回程复命,也难逃一死了。

又听商寂说王兆和种家始终不曾出兵,难道这两个月,竟然全靠的是澹台师秀的部队在苦苦支撑?

她知商寂武功远不如澹台师秀,但他佯攻招式繁多,刀法又快,眼花缭乱的刀式在澹台师秀眼前翻飞,竟然让他一时之间辨不出真假,生生被商寂的刀法压制住了。

她又仔细观察澹台师秀的武功,二人在夺平洲时没少合作,后来也曾切磋过几次,知道他一柄“斩/马/刀”,又长又重,最适合马上作战,招式走的都是大开大阖的路子,近距离攻击时,确实很容易被商寂这种快刀所压制。

就见他一招“望川”、一招“劈海”,出招如他指挥属下作战一般,大气至盛,气势磅礴,却都被商寂用快速游走的刀法躲开,澹台师秀又一招“斩龙”、一招“惊蝉”,商寂则一招“雪流百川赛西风”轻松化解开来。二人宛若打个平手,一晃十几招而过,澹台师秀竟然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亓官初雪将目光自商寂身上移开,不自禁看向封之信,他打王直,武力上自是没有悬念,然而,许久未见,陡然之间乍见情郎,亓官初雪就觉得心中翻涌难耐,又得知他这两月时刻不停的寻找自己,鼻子竟然要发酸。

就见封之信此时比在祁洲城分别时更加消瘦,想来这两月战事吃紧,他必是操劳辛苦,日夜不停。潸潸不在,更是连一顿可口的饭菜也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