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家出发时除了现在穿的这身衣裳之外什么都没带,匕首送了查尔斯,手镯和耳环又送了乞丐。更何况,她不能再回都城,想要在外四处流浪怎么会不需要钱?
然而,她决定赌一把,于是转头就走。
领头的见方才碧琪脸上稍显动容,于是急忙喊:
“三倍!怎么样?三倍你在都城的医馆都赚不到。”
“成交!”
碧琪转过身去,主动伸出手,女人见自己被她耍了,面露愠色却又无可奈何,也默默地伸出手回握,就这样,她们之间的协议当着全队人的面,算是正式起效了。
与此同时,都城内夜色阑珊,万籁俱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急匆匆地朝努尔斯圣塔的方向走去。
不过片刻,透着烛光的大门从里面敞开,来人披着一身黑色斗篷,大半张脸沉浸在阴影之中看得不甚清楚。
“你来了。”
杰森斜躺在皮质沙发上,慵懒的声音回荡在努尔斯圣塔空旷的一楼大厅内。
他说着话,却连眼皮都未抬半分:
“我就知道今日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这天都黑了,才姗姗来迟···盖伦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合作态度啊。”
盖伦扯下斗篷,仍在一旁,脚步之快宛如离弦之箭,他径直来到杰森跟前,抓起他的衣领便是将他从沙发上腾空举起。
只听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领主大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杰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盖伦不明所以,然而又被杰森轻慢的态度激得眼睛里的血色又加深了几分。
“盖伦大人,塞穆尔城堡常年戒备森严,高手云集,我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进得去吗?而且事情一经败露,则对我们神权派来说是将会是个无法抹去的污点,你说,我们会蠢到冒这一步事倍功半的险棋?”
盖伦松开了手,杰森动作从容地整理好衣领,脸上依旧毫无愠怒之色,反倒是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和盖伦倒上红酒:
“说实话,我也好奇到底是谁杀了他。本来啊,塞穆尔对祭司大人来说还有可利用价值,可没想到他竟如此短命,哈哈哈哈,他死了,我们就成了最大的嫌疑,这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盖伦大人,您今日来找我不会是真打算兴师问罪吧。”
盖伦这下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行事莽撞,咬紧牙关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问:
“祭司大人那边,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杰森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歪嘴一笑:
“不急,盖伦大人。”
他走到窗前,紫藤花一串串悬挂在窗沿,随着晚风轻柔摆动,宛如夜色中曼舞的精灵。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摸它们,投向盖伦的眼神却冰冷彻骨:
“盖伦大人,领主死后您不是刚得了个大好处吗?现在都城内谣言四起,人人都在议论塞穆尔就是自由派的奸细,所以才会在伊恩死后不久被义士暗杀,你看,已经有人替你接下了罪名,你还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来找我算帐,是不是有些又当又立呢?”
盖伦这下无话可说,他紧抿嘴唇,却听见杰森变本加厉道:
“至于这谣言从何而起,我们安插在大人您城堡内的眼线可都一清二楚呢。”
盖伦急了,方才还有些理亏的神色陡然转为气急败坏:
“你···你···竟敢在我家安排你的人?”
“那又怎样呢?盖伦大人,现在我们可是站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还分你的人我的人?”
杰森得意地笑了:
“您这次做得很好,至于下一步计划,等塞穆尔葬礼过后,祭司大人会告诉你的。”
次日清晨,都城内的民众皆纷纷赶到塞穆尔城堡门前去凑热闹。
他们拥挤在门口处伸长脖子东张西望,若不是有侍卫阻拦,说不定早就有几个人冲进去一探究竟了。
“哎,我听说这领主就是投票投死伊恩的叛徒,你们也听说了吗?”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叛徒,领主大人从来都没有公开承认过自己到底站哪一派,就算死前投靠了神权派那也称不上叛徒不叛徒。”
“嘿,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我说你们女的就是目光短浅,脑子转不过来,领主是没有公开承认过自己是自由派的,可他哪一次不暗地里维护支持自由派,啊?他和伊恩,还有城主大人都是世交,你说他怎么可能不是自由派嘛,这不明摆的事儿。”
“我也听说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人模狗样的,竟然将我们这些人蒙在鼓里,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
“是啊是啊,真义士可不多见啊。”
······
卡丽娜站在窗前,望着大门外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群,眉头紧锁,心里五味杂陈。
身后的门被人缓缓推开,女仆站到一旁朝她行了个礼:
“小姐,夫人叫您去书房一趟。”
卡丽娜默默转身,又如机械般默默走出门去,女仆心疼地看着她离开,却又无可奈何。
自从昨日那噩耗传来之后,不知自家小姐到底哭了多久,眼睛哭红了,声音哭哑了,眼神涣散无光,那萎靡不振的样子与往日活泼开朗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卡丽娜走进书房,第一眼便瞧见那空荡荡的床铺。
父亲昨天还躺在这里,而今日,这偌大的城堡内,便再也寻不见他的身影。
她将再也听不见他呼唤自己的名字,再也触碰不到他温热的脸颊。
想及此,她早已泪流满面。
塞穆尔夫人正和几位侍卫交谈,她将卡丽娜叫到自己跟前,让她坐在自己右手边。
“女儿,你告诉我,昨天碧琪来找你是干什么?”
卡丽娜沉浸在失去父亲的伤痛中,乍一听碧琪的名字还没缓过神来,呆滞了半晌这才幽幽问到:
“碧琪?”
女儿如此失魂落魄的状态看在塞穆尔夫人眼里,让她于心不忍,于是,她又温柔地摸了摸卡丽娜的脖颈:
“是,昨日碧琪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
“碧琪···碧琪她···我昨天没有见过她。”
侍卫队队长一听此话,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跳起:
“夫人!”
塞穆尔夫人摆摆手叫他坐下,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她又向卡丽娜问道:
“珀厄斯之刃是不是还在碧琪手里?”
“是。”
塞穆尔夫人思忖片刻,终于下了决定:
“现在,马上带人去盖伦堡,去将碧琪带到我跟前。”
“母亲,这是怎么了?”
“碧琪昨日在你父亲回家之后便来过,还借口找你。”
“可是我没见到她。”
“这就是问题所在。”
卡丽娜诧异地站起身,后退几步好面对面同母亲解释:
“母亲,她···怎么可能?碧琪没有理由这么做,就算珀厄斯之刃在她手里,父亲的伤口刚好是匕首所致,可碧琪实在是没有理由···”
越说到后面,卡丽娜的声音越是沉寂下去,她似乎想明白了,又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真的捋清楚。
到最后,她终于瘫坐在地上,不住地摇头:
“不会的,珀厄斯之刃是我亲手送给她的,她不会用它来杀死父亲···她不会的,碧琪说过她不会伤害我···她怎么可以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