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父亲说,自己失踪了一个礼拜,直到几个小时前,才有人在小河的岸边发现了昏迷的自己。
发现小诺夏的农夫们立马背着他回到了村里,据那时的村民讲,当时的诺夏身体冰冷得可怕,背着他的农夫詹科被吓坏了,使足了劲往村里赶,其他村民都没来得及追上他。但奇怪地是小诺夏刚送回家不久,身体就慢慢恢复了温度,这才没多久小诺夏就苏醒了过来。诺夏的父亲周音-维祓托急匆匆地找来了村里唯一的医生,但在医生检查过小诺夏的身体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诺夏自己也不能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他说不清自己这一个礼拜消失到哪里了,也记不得失踪前发生了什么,在大人们一边关心小诺夏的情况,一边耐心地询问他还能回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小诺夏惊讶地发现,自己过去的记忆出现了空缺。
他能清楚地记得现在是新纪元1562年,自己名叫诺夏-维祓托,今年八岁,出身于凡姆克这个小山村,是赫瑞亚王国的子民,父亲叫周音-维祓托,是凡姆克村普通的村民之一,母亲叫贺莉-普托雷娜,也是一位勤劳的农妇。自己平日里要么和小伙伴们一起四处玩耍,就是帮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农活,除此之外的时间,父亲偶尔会教自己识字读书......
但他就是回想不起来一些细节,比如自己曾经和父母,和小伙伴之间的对话,还有和一些小伙伴,或者其他村民的事情。同村经常打招呼的村民来关心他的情况,他却惊讶地发现其中的一部分人,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怎么和自己认识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事,自己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在跟人聊天时,诺夏还惊讶地发现,其他人口中描述的那个诺夏-维祓托,那个活泼开朗的诺夏的种种事迹,跟自己现在内心的想法完全匹配不上,就好像跟现在的自己跟过去的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人。
当检查出来这些情况后,父亲周音-维祓托的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周围的村民面对他这个表情也都眉头紧皱,这是他十分少见的表情。总是平易近人,总是笑呵呵的周音,居然露出了那种战场上屠敌无数的士兵才有的冷峻面色。
在确认诺夏的身体并无其他大碍后,来关心的村民们都陆续离开了。诺夏也感觉自己身体并无大恙,但很奇怪地四肢不知为何提不上来力气,父母让诺夏好好躺在床上休养,这个时候父亲离开房门跟母亲交代了一些话,跟着也离家出门去了。
直到傍晚,父亲才回到家中,诺夏躺在二楼的房间里,听见了楼下传来母亲担忧的询问,随即父亲温柔地安慰了她,接着又跟母亲聊了些什么,声音很小,诺夏并不能完全听清,只是大概听见父亲说明天就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治病,不过没关系,光是从父亲那坚毅又温和的语气中,诺夏就已经感到十分安心了,自己的父亲周音-维祓托是个很靠得住的男人,这附近的村民们都知道。
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一个下午的时间了,可是诺夏还是觉得有些疲乏,不知不觉中他又睡了过去。小诺夏并不知道,在自己的熟睡期间,周音-维祓托曾偷偷来过一次他的床边,父亲看着诺夏的睡脸,眼睛里似乎有种不甘心的泪水要涌出,他握着儿子的手,轻轻地抚摸,略有些自责地喃喃细语:“无论他是谁,爸爸一定会保护你的。”
越是残酷的现实越不会因为某人的决心而好转,坏事就在这个晚上来临了,熟睡中的小诺夏突然被一阵痛苦扰醒,胸口像是被人猛锤一拳,他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每挤出一个字都异常费力,好不容易喊出的声音就像泡沫在空气中一样脆弱无力。他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四肢似乎都不听他的命令,一个人在漆黑的房间,小男孩难过地嚎啕大哭,可他发不出什么声音,诺夏发现自己越是哭泣,越是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像是拧住了自己的喉咙,在不断压迫着自己的呼吸。想发声,只会徒增自己的痛苦。
诺夏拼命扭动身体,在黑暗中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希望父母能够察觉他的异常,推开门,把屋外的光亮带进房间。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的身体越是虚弱难受到发不出动静,感受到自己的无奈,他就越要在心理上承受着加倍的痛苦,这是诺夏从出生起,第一次切实地认识了绝望。
拼命挣扎,现在的状态令诺夏毫不怀疑自己在下一刻就会死去,求生的本能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他终于拖动了自己的身体,一个控制不住的动作,令他的身体从床上摔下来。
就在那一刻,一个力量从下托住了自己,很快,一个身影抱着自己站起来身来,房间的门也跟着被打开,母亲也点着蜡烛走了进来。诺夏这才看清,原来是父亲抱住了自己,周音一直就睡在自己床边的地板上,只是疲倦了一天的他睡得太深,直到刚刚那一刻才意识到了儿子的异常。诺夏不再顾虑身为男孩子的面子,想要抓住父亲的肩膀大哭,但现在身体的情况就连这点也做不到,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色已经糟糕至极,一种扭曲,恐怖的虚弱呈现在他的脸上,大人们对这种神色都不陌生,这是死神要降临前的征兆,以至于他的母亲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几乎就晕厥过去。
周音的脸色也被儿子的异常吓得惨白,他鼓起勇气,鼓作镇定,神情愈加凝重。“我们现在就带他出发。”他嘱咐到自己的妻子,后者边靠近边紧张地确认着诺夏的状况,随即点头答应,立马转身去准备出行用的物品。
“神啊,求求你,保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诺夏的身体冰冷地令人害怕。周音小声地祈祷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软弱声音窸窸窣窣地唇边冒出,他赶紧找来一些毯子紧紧包裹着儿子。诺夏不知道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还是昏迷了过去,刚刚还似乎要准备大哭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见状周音紧紧把诺夏抱在怀中,愤怒地低声了几句,这只有苍蝇般大小的声音却带着要杀戮般的恶意,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这几句话之后,诺夏的身体竟开始有了回温,儿子之前那惨白虚弱的脸色有些恢复,他已经能听见儿子微弱的呼吸声了。
周音似乎并不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吃惊和惊喜,他的面孔上依旧带着那股杀意和愤怒。见儿子的情况有了些许好转,周音立马抱着诺夏下楼,妻子贺莉已经收拾好行囊和干粮,还为他备好了外衣。
“把这个也拿上吧。”贺莉的双手捧着一把短刀,即使年岁已久,铁锈斑斑,上面精美的纹路和造型还是说明,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短刀,事实也是如此,这是赫瑞亚王国步兵营先锋队的标配武器之一。
“我们走吧。”周音将短刀别在腰间,背着儿子,贺莉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推开大门,没有一丝的犹豫和不舍,这一家三口在这个深夜里离开了他们生活了多年的村庄。
那天晚上,虚弱至极的诺夏并没多多少力气去记住接下来发生的事,当时的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他事后才从母亲那里听来的。不过即便如此,每当回忆起这一天,诺夏都会思念起自己的父母,似乎有一种暖流在体内油然而生,要向外涌出一点泪水。
两位年轻的父母并不知道,这天就是诺夏一家的命运日,大魔法师诺夏-维祓托的伟大冒险也就此拉开了序幕,只是那些造就了史诗的英雄和伟人,常常要和至极的孤独相伴一生,诺夏-维祓托的传奇的故事只是诺夏一人的故事,作为开启新故事的代价,命运已从诺夏的身上拿走了名为“亲情”的筹码,从这天算起,周音-维祓托,贺莉-普托雷娜,这对年轻夫妇还能陪伴在他们孩子身边的时间已剩下不到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