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大朵大朵的雪花自天空落下,鹅毛一样轻盈,棉花一样柔软,它们奔赴这个世界,泠然而决绝,像一场燃起来的大火,无休无止。
拿着钱袋子的黑脸汉子也站在尔奴的不远处,只可惜尔奴现在站起来都费劲,刚才那黑脸汉子打尔奴的时候也是没留手的,但是也没往死里打,尔奴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只是缓缓挪动,试着依靠着柱子坐起来。
“那便多谢过郭爷手下留情了。”尔奴含糊地冲他抱了抱拳,胳膊实在是抬不起来,尔奴已经用力抬了,也只能微微抬起一点。他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和荷包的距离。
“没什么的,我一向最疼小孩子的,今日也是因为你触犯了规矩,我才不得不严惩的,记得等明日雪停了,自己拿着银子去医馆让大夫看看吧,左右也是有银子的人了。”他刚想接过身边的人递来的荷包,给尔奴拿些银两,可尔奴却忍着身上的疼痛眼疾脚快地踢翻了荷包,白花花的银两像雪一样洒落在破庙的各个角落。
周围的乞丐四处摸索起来,找银子。
尔奴笑了,虽然嘴角沾着干涸的血迹,牙齿上面染着自己刚刚呕出的血,脸上都是刚刚粘的地上的沙子和尘土,但是她却笑得畅快,既如此,大家都别要了。
郭二混子气得一魂出窍二佛升天,随便一脚把尔奴踢到了墙上,尔奴又吐了口血。
不得已郭二混子只能制止他们哄抢银子,“你们特么得住手!”可是现在银子不在他手里,这群乞丐心里又有了人多势众的有恃无恐,已经不怕郭二混子轻飘飘的威胁了。他只好拿起鞭子抽向那些乞丐。
同伴见老大抽鞭子了,那些人也不见停下,黑脸汉子只得也抽出了武器匕首,匕首渗着寒光。他转身拽过一个乞丐,大声叫喊:“你们都给我住手,不然他就死定了!”匕首的刃贴向乞丐的颈部,那个乞丐吓得直哆嗦。其他人停顿了下,然后像没听见似的,接着满地找银子。
笑话!他们这帮子乞丐早就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他们谁会顾忌别人的死活?他们可不是同伴!谁被抓住算谁倒霉好吧!
而且只要他们杀掉一个人,就少了一个人和他们分银子。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他们都疯了。
郭二混子深知,今天他要是制服不了他们,那他这个乞丐头子也当到头了。于是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谁也没注意,半空中鹅毛一样的大雪根本不停歇,本就破旧的破庙屋顶被压得咯吱作响,风也越吹越大,这座破庙也摇摇欲坠。
正当他们都在疯狂的哄抢银子之时,这座破庙终于迎来了压倒它的最后一朵雪花,它自己唱着咯吱咯吱的歌谣轰然倒地,把这一场混乱彻底掩埋。一切吵闹和殴打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尔奴在墙角边的角落空隙里得以多活一时,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尔奴无比感谢这场雪灾,让她得以死得体面,不用接着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