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走在长街上，明明是在这里长大的，应该熟悉无比，现如今陆尔却对它如此陌生。

回去的路上，又从陈家当铺门前走过，夜里静谧无人，只有人家门前亮着的大红灯笼照亮，偶尔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摇晃晃，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牌匾上明晃晃的的“沣寳当铺”几个大字，影影绰绰，活了似的，像一张大口。

陆尔又想起那天陈掌柜的笑得憨态可掬向陆尔招手，给了他几个大白馒头，虽然后来馒头放了久了，因为天气冷，冻得能打死人，但是因为那几个馒头他的确好多天都没有挨饿。

街边的小乞丐连死了都没人在意，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连饿上几顿更是家常便饭，哪有什么人会把这样的小乞丐放在眼里。可陈掌柜的就是给了陆尔这个小乞丐好几个馒头，让他渡过了最冷的那几天。那个时候陆尔真的觉得陈老板是个顶顶好的大好人。现在陆尔又觉得自己那时候也是挺可笑的。

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常住的街角，陆尔窝在破旧的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里面沮丧极了。陆尔只知道这条街上的乞丐们会为了争抢一口吃的大打出手，却不知道陈掌柜的、郭二混子这样平日里偶尔好心会施舍乞丐馒头的善人也会来抢他的东西。

或者陆尔直接换几个馒头罢了，陆尔胡思乱想着，他抿着嘴唇，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却实在有些不甘心，要不再去求求陈掌柜的？

惨淡的月光照着冷清的街道，前几日下的那场大雪在堆积在街边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街上清理了刚刚好两架马车并排的道路，路边的店铺和摊贩都是自己打扫积雪。偶尔传来别人家的狗叫声。陆尔想着想着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陆尔是被官差踢醒的。“诶！醒醒啊！别睡这里！这里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陆尔脑袋蒙蒙的，才反应过来，白天是不允许在街边行乞的，陆尔前几日趁着天气不好，官差不怎么查街搬来了这前街，碰碰运气的。现在自然得赶紧搬走，陆尔收拾了铺盖，放到后街的角落里。吃个昨天拿回来的馒头，陆尔决定再去沣寳当铺碰碰运气。

吃完了馒头，陆尔朝着沣寳当铺走去。今天似乎来的正是时候，沣寳当铺门口围着许多人，看热闹的人为了一圈又一圈，陆尔挤不进去，只能在最外围听人群议论的声音。

原来是娥吟楼的头牌洛金铃洛娘子，她落拓时曾经在沣寳当铺当了支花样繁复，款式精美的金簪子，当时只以金价当了几十两银子急用，如今这洛娘子来赎当，陈掌柜的居然说到期未赎，那金簪子已经成了死当了，不肯让洛娘子赎当。

二人就这么僵持不下。正巧此时刘小姐的丫鬟巧儿来取金簪子，原来这陈掌柜的早已把这金簪子卖给了刘小姐，怪不得不肯让洛娘子赎当呢！洛娘子和刘小姐的丫鬟谁都不肯相让。

刘小姐的丫鬟自不必说，刘府在这婆娑城里就没有吃过瘪。

要是旁的东西洛娘子也犯不上与刘府的人争一时之气，可是当初洛娘子当东西的时候就和陈掌柜的讲好了，二年之后赎当，当票上也明明白白的写着何时当的金簪一支，何时赎回。

这金簪子可是洛娘子虽不贵重，却是洛娘子祖母送她的及笄礼，洛家出事之后，洛娘子也是不得已才送到这当铺换些银钱应急的，这些当初都一一与陈掌柜的细说了，陈掌柜的也应下了，如今却又私自把簪子卖给了刘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