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秦桑的哭声,几乎是听到秦桑放声大哭的下一秒,王浩眼睛瞬间睁开,身体更是弹射而出,径直冲向秦桑的房间。
客厅的灯开着,并未能关严实的门内露出一道淡金色的光晕,王浩想要推开房门的手在听到秦桑那声噎嗓哑的痛哭后默默放了下去。
他从未见过秦桑痛苦失声的样子,从未听见过她那般无助恐惧的颤声哭泣。她总是安静的,如一汪碧波无影的深泉。看似清冷幽深,却又自带独属于她自己的温度。
除了一个静姐,王浩没有见过她其他的朋友,抑或是亲人。她甚至有些孤僻,总是下意识的排斥着别人的亲近。王浩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种淡淡的如雾般的朦胧的忧伤。
许是因为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和生活的锤炼,王浩搜索枯肠了许久,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何曾见过秦桑彻底情绪爆发的瞬间。无论是生气还是开心,她总是透着一丝刻意的压抑。
她把自己藏进了一团迷雾里,不想看见别人,也不想被人看见。
可这样一个孤僻且封闭自我的人,却能够在意识到别人有危险的时候,不顾自己安危跳进海里救人。甚至神经大条到将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男人带回自己房间安置!
她很矛盾,生与死、爱与恨,她似乎一直都在两难,一直都在逃避。
所以压抑,所以疏离。
可是现在,这个一向冷静深幽、温润自持的女人,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哭诉着她的委屈和恐惧。
透过那道淡幽幽的浅金色光芒,王浩看着紧紧抱着王向阳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哭得声音都暗哑了的秦桑。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立刻冲进去,奋力的拉开他们;应该杜绝任何一丝丝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可能伤害她的机会。
可是双腿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迈出去,那只手伸出又收回,收回后又慢慢伸出,王浩不知道这样无意义的来回反复究竟做了有多少遍?他没有办法接受父亲再一次有机会伤害一个和亲生母亲长得极为相似的另外一个女人,更无法接受她只是被父亲当作亲生母亲的替身。
可另一面,他也深以为秦桑需要一个可以让她放肆喜乐悲伤的港湾。人总是该有七情六欲的,不该一味的压抑自己,不能一步步让自己退出这个充满喜怒哀乐的平凡生活。而他,作为儿子的身份,他能够为她做的终归有限。她需要有一个肩膀,一个可以让她肆意悲伤、放肆喜乐的肩膀。
此刻紧抱着秦桑不停亲吻着秦桑头顶,用拥抱的温度和力量抚慰秦桑恐惧的那个男人,光紧从此时此刻他的表现来说,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的令人动容。
可,他终究曾经伤害过一个无辜且可怜的女人。那个和秦桑有着极为相似的长相,还曾经为他生育后嗣陪他从年少走到中年的女人。
连一个从年少一路同甘共苦走来的伴侣都能背弃的男人,王浩没有办法让自己笃信他不会再一次的背叛;更无法说服自己此刻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对亡妻的歉疚和弥补。
见屋内的哭声渐渐停歇,王浩转身倒了一杯水,终于敲响了房门:
“妈,我给你倒了点水,要拿进来吗?”
“哦,好!你,进来吧!”
屋里的秦桑披上了一件薄毯,眼睛红肿着,似有些心虚的闪躲;面上透着一丝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什么的红晕。
王浩瞥了眼同样淡淡看向他的王向阳,眉头皱了皱,乖巧的将手里的水杯递了过去:
“做噩梦了吗?别怕,梦都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