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十一点半
我现在正站在科学幻想中最神奇、最惊人、最伟大的产物面前。它很高,很宽,大体呈圆柱形,但周围细密地分布着成百上千条电线、输液线、机器部件和不知其名的古怪物品,在其外侧缠绕出一个复杂的网络。
“这就是——时间机器!”我赞叹道。
“你说了五十次了。”暮醒极其厌烦地指出。
“总比她抽过去好。”林洺很宽容地替我开脱。他大概被我刚才倒在地上发疯的样儿吓怕了。
我正在科幻小说中,一个秘密研究所里,我的朋友暮醒,以及林洺都是这里的研究人员。刚刚我才知道,他们已经造出了时间机器!
“你很喜欢时间机器吗?”林洺问我,因为我正隔空亲吻着那台东西。
“是啊。”我搓着手,“我最喜欢时间穿越的故事了。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它?拜托了,不用说具体原理,说说你们用它做的实验好吗?我想知道究竟哪种科幻时间观是正确的。”
“科幻时间观?”
“啊,这个,”我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总结的东西。”
“是什么?”暮醒斜眼看着我。要是平时,她只会给我一个字:“说。”嗯,看来假装不熟还是有好处的。
林洺也笑着要我解释一下。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一副很感兴趣的友善样子,这一切,尤其是暮醒久违的柔和态度,都让我头脑发热——于是就像任何这种时刻那样,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我认为科幻故事里,有两种时间观:发散的和收敛的。发散时间的故事里,穿越者的行动可以改变历史,而收敛的则不行。”
“比方说,A的朋友十年前被车撞死了,A穿越到十年前阻止朋友过马路,然后回到十年后,发现朋友活得好好的,这是发散时间观的故事。他回到过去要救自己的朋友,但开着车赶往现场时,他自己撞死了那位朋友,这是收敛时间观的故事。”
“我呢,还是比较喜欢收敛时间观,或者说单一时间线。在这样的故事里,穿越者无法改变历史,他们的行动只能导向唯一的结果,一切都是环环相扣、命中注定。”
“这样讲有些抽象,再用A举例吧:在收敛时间观的惨剧中,他亲手制造了自己穿越的原因。因为朋友死了他才会穿越时间,因为他穿越时间朋友才会死,那么,到底什么才是起因呢?谁也不知道。因果颠倒,首尾互置,时间如同一条吞噬自己的蛇,将前因后果扭曲在一起,果然这样的故事才是最棒的啊……”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是在专业人士面前卖弄呢!我一下子尴尬不已,赶快闭嘴。但另两人并没有嘲笑我,反而四目相对,交换着眼神。
“那你还挺厉害的。”暮醒语气平淡地开口,三个月一来她第一次夸我,“我们现在研究的,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些问题。”
“但你们不是有时间机器了吗?”我怀着满腔热情,对那台伟大的机器暗送秋波,“你们已经知道了吧,时间到底是发散的还是收敛的?”
暮醒沉默片刻,耸耸肩,左胳膊的移动很不自然——当然,她左手还有个伤口,一直藏在口袋里。那是我身上找出的暗器刀具划的,因为研究所严禁管制刀具,所以我们得另找个东西嫁祸,在那之前,则要想办法瞒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