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推越差了——上一个还像华生的推理，这一个就像疯帽子说的。”暮醒锐评。

“不要这么武断嘛，世界是很奇妙的。”我试着抓住她的双手，结果她把我的手反扭过去，我哀嚎起来。

“你们下车再打行吗？”司机忍不住了，“这里不够你们二位大神交战的。”

我和朋友兼助手暮醒，受尹女士委托，要解决她的丈夫吴先生密室死亡案件。现在，正在前往案件相关人员所住的地点，准备询问他们当天的行动。

我刚刚勘察完案件现场，正试着猜测密室是怎么形成的，而暮醒则按逻辑和常识，把我的猜想一个个否定掉。这本来是很正常的讨论流程，结果我们说着说着就开始吵架，在狭小的车里比划，互相扒拉，差点被司机扔下。耶，押韵了。

“但是毫无进展啊！”我抓着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想想看，”暮醒翘起二郎腿，“密室类杀人案有什么特点？我们刚才的讨论排除了哪些情况？”

“特点……最大的特点，就是犯人看似无法离开案件现场这件事吧。”我仔细回想着我略读过的推理小说，“密室通常有几种结果：第一，自杀或意外，但这个手法显得太投机取巧，最好少用。第二，凶手通过暗道逃脱，但从房子的布局来看没有这种东西。第三，凶手通过牵强的机关，延时犯罪或在密室外犯罪，我们觉得这是最可能的。但具体手法不明，这就是我们吵架的原因。”

“总之，毫无进展。”我的朋友总结道。

“侦探真难当啊。”我叹了口气。虽然想搞到委托费，但果然钱还是不好挣啊。

“不要有压力，”尹女士从副驾驶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想不出来也不用焦急。还有警察呢，不会让你们这些孩子承担一切的。”

话虽如此，不是您把我们叫过来的嘛……我心里嘀咕着，随即扇了自己一巴掌。受害者家属安慰我们呢，我搁这抱怨啥！我总不会比她惨吧，至少我没死老公，虽然这么穷，但暮醒还在我身边……不对，我又在想什么！

不过，说真的，尹女士为什么要请我们过来呢？既然觉得警察会找到真相，为何要我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女来调查？她现在的口吻，就好像不指望我们能找到真相似的，是我太敏感了吗？不会到头来，又是妻子杀丈夫这种俗套吧……

“到了，”司机停车。

案件相关人员有当时在场的家政、装修工、尹女士、尹女士十六岁的儿子和十二岁的女儿。我们决定先去拜访家政阿姨，然后是装修工叔叔，最后见一见尹女士的儿女。

“喂，亲爱的，待会儿你少开口行吗？”我小声问暮醒。

“哈？为什么。”

“因为你说话太直接了嘛，虽然信息效率很高，但对刚接近死亡事件的人来说，就有些太残酷了呀。”我小心地挑选着词语，“为了让他们放下警戒心，还是温和一点、迂回一点好吧？”不然他们给你逼崩溃了，我们可没钱请心理医生，我暗自想着。

“行，大侦探。”她翻了个白眼。“我不说话。你去问。”

我当时很高兴，觉得暮醒答应我的要求了耶，这是我谋求地位平等的一大步！但随后，我真后悔没保持暮醒独断专横的局面啊。

家政阿姨姓李，是一位和善的中年女性，就像任何一位在楼下或村口扯闲话的大妈，毫无边界感、随时盘问陌生孩子家庭情况的那种。

我们一见面她就问我，我衣服上那块红色的是什么，接着不知怎的，我们聚在她家里，为哪家的洗衣液效果好而争吵。她抱怨说暮醒怎么像讨厌的雇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比专业人士还厉害的家伙，就像——哦，吴先生那样。老天宽恕我讲死人的坏话！我以为她要切入主题了，但天知道为什么，我们又开始做麻婆豆腐，她问我干嘛把豆腐剁得那么碎，要做蛋糕吗？她做蛋糕是一把好手，那天花了整个下午做的蛋糕尤其精美，但是那天——哎呦，那家的雇主死了！真叫人伤心，话说那位雇主好像姓吴……

然后我们去找装修工叔叔，钓了半天鱼，将他女儿的男朋友完全分析透彻，并检查了他被打伤的右耳。随后我们在尹女士的儿女住的酒店玩五子棋，她儿子在纸上画了格子，之后才发现那是他考试的复习资料。她女儿跟我说脚好痛，我研究了半小时，她才告诉我她光着脚跟人赛跑。然后我首次发现，优雅的尹女士一直穿着拖鞋。她试着在女儿和儿子合唱的广场舞曲中解释，花了一小时，我才听明白是因为鞋柜在案发现场被封锁，他们只有三双拖鞋可以穿，连袜子都没有……

反正，根据暮醒统计，这些谈话的废话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要是哪篇小说把这些全记下来，十有八九会被撕下来当厕纸用。

最后，在晚上六点多，一位优雅的女士和两个精疲力尽的女高中生来到麦当劳，其中一个正在擦脸上的沙拉酱——当然是我，暮醒和尹女士。为了犒劳我们，委托人请我们吃饭。随后她又体贴地接了个电话，便向我们告辞了。只留下我和暮醒边撕番茄酱的包装，边竭力从那堆无用的家常中，整理出人员活动情况。

“重点是四点后，因为那时候吴先生和装修工商量了一下，就去修理整个家的柜子。至少那时他还活着——这一点所有人都能作证。”我蘸了点番茄酱。

“推定死亡时间在四点到四点四十。四点半放学后，女儿从学校回家，在外面碰到装修工。这块你不要？那我吃了。然后女儿去门口敲门，装修工去检修割草机。随后装修工被二楼的儿子叫去修鸟屋。修完之后，女儿因为没人开门来找装修工，他们一起去后面厨房叫家政，而家政被锁在厨房里——这一段有装修工和女儿两人的证词。再开一包，不够了。”

“装修工撞开厨房门，去客厅发现尸体，而家政上楼叫尹女士下来，但听到装修工尖叫就先下来查看，结果昏倒在客厅。尹女士和儿子惊慌失措地出现，急得鞋都没穿，立刻报警，报警时间是四点五十——这一段有四个人的证词。还有，你把酸甜酱甩我脸上了。”暮醒说着，拿起纸巾。

“由此看来，家政在被发现在厨房之前，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啊！”我眼疾手快，接住一块麦乐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