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等我把它种上再说。”
她推动轮椅,拿下花盆将袋子中的东西放了进去随后用土把它盖住。看着蕾缪安的双手她想起来一些回忆,一些关于蕾缪安灵巧双手的回忆。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还是和以前一样灵巧啊,做什么都容易。”
“嘛,腿不能走了,总不能把双手也丢了吧。”
“是啊,但如此健全的我竟然已经丢了好多东西。”
她抱起花盆放在自己大腿上,又一次推动轮椅移动到菲亚床边,将花塞入她的怀中。
“你的心本来就一直不健全,这下又破了一个更大的洞。”
“我只是在尝试找寻某答案,希望能得到回应。”
蕾缪安闭起了眼睛,像是在酝酿着些什么。不久,她睁开双眼,长长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菲亚梅塔。”
“诶?”
“一直以来,我和莫斯提马都希望你能自己找到对于过去的出路,结果却是你越陷越深,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这应该是我的问题。发生安多恩那件事之前,我一直以守护大家为目的而战斗。可后来,安多恩因为不明所以的道路打破了秩序,造成了悲剧....”
“那之后你就以坚守秩序为自己战斗的理由了吧。”
“没错,既然安多恩打破了秩序那我就为了秩序而战,可是莫斯提马....”
“菲亚,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12.12,原来....”
菲亚愣神的望着怀中大衣上的花盆,心里泛出酸楚。
“是啊,那家伙违背了非必要不能回拉特兰的秩序,还竟然在自己的生日这天死去了。”
“那这个花也是....”
“没错,是以前我们约好的啊。”
以前的约定,也是在她那漫长的梦中出现的场景——“无论何年无论生死都会在自己生日这天给重要之人送上一朵花”想起一切后,她湿红的眼角滴下泪水,低声呜咽着。
“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所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
“这片大地上,我们明天随时可能就会失去自己的生命。到那时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没有意义....下半段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啊....无论朝夕,晚夕,春季或冬季,这个世界总是一成不变的有人消逝着生命。但是梦想,明天,或是任何东西,都想活着在重要的人身边实现。”
“看吧,这就是答案啊,菲亚。重要的人,不是已经留下了痕迹了吗?”
第一抹朝阳透过窗户渐渐撒进房间,蕾缪安指着那件大衣笑了笑。菲亚摸了摸花盆与大衣,露出安心的微笑。
“不过,我和她共感的内容还是不能告诉你。有些事情和东西还得你自己去寻找。”
“我知道,现在的我也不想在一个人孤独的寻找下去了。”
重要的人一次次从身边溜走,一次次因自己的不坦然与固执所离去,但他是不同的。无论发生什么,他总是能出现,虽然自己和他经常拌嘴。
“加油啊,别让他把你拒绝了。”
“别说这种丧气话了啊。”
淡淡清香又一次没入鼻腔,不是从花盆而来,那究竟是什么呢?
“明天陪我去买个东西吧,蕾缪安。”
“哦对了,这次的花是风信子。”
·····
“今天感觉怎么样,菲亚。”男人这4个月几乎隔几天就来一次的少女的病房。也正因为这样,她的气色好了许多。
“算是好多了吧。”她用力从床边拿过一张折叠式轮椅,打开放在地上。
“这是,蕾缪安送你的?”
她微微颤起嘴唇却没有回答,只是挥手示意博士扶着她坐上轮椅,“我想去见见大主教,你陪我。”
“我可以拒绝吗?”
“不行!”她红着脸笑了笑,用着命令的语气。
“好好好!”
男人走到身边,让她抓着自己的左臂坐上了轮椅,顺带含苞待放的风信子放上轮椅的一旁。随后用上次留着这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哟,衣服还没被你丢了啊。”
“我不是那种因为伤心就随便发泄的人。”
“哈?那上次要不是我,你不就发泄失控了?”
“对对对。”
“腿伤好些了吗?”
“如你所见,走不了。”
“那我右臂伤没好是不是可以不推轮椅了。”
“那你背我走?”
“不要,你太重了。”
“想死啊你!”
和之前在罗德岛一样,让人安心的拌嘴。只不过,二人在去见大主教的路上吵了半天不停,直到他们进入了主教的房间。
“主教大人,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不过罗德岛的博士,要来点水果蛋挞吗?”
满头白色,和蔼可亲的老人显出悠然自得的状态,反观菲亚,她双拳紧握,赤色齐肩短发下正不停冒着汗珠。
“不用了主教大人,我和博士问完问题马上就走。”
“是吗?那你问吧。”
她长长呼出口气。
“对于生命和死亡,您究竟是如何所想的?”
“嗯....我们必须要接受死亡是一场遥远的约会,要像饱足的客人一样迟早要离开生命的盛宴。”
“那秩序与自由呢?”
“秩序是维持自由的规矩,但自由,唉,小菲亚啊,不用这么层层递进。直接问吧,我会把真正想问的答案回答你的。”
“既然这样,那好....究竟什么是真正平等的生命呢?”
“让我想想啊,正如你的第一个问题:生命的尊重源自生命本质的尊严,也就是生命自然属性中的生和死。死亡也是这里的常客,人们来到这里,又安静离去,你可以感觉到有人离开了,那时房子里总是寂静无声,这是个值得在此成长的美好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人们抛开了所有生命中的矛盾,而去讨论当天的天气,洗澡水的温度,一天行将结束时的阳光,对於一个去世了的人的房间,另外一个人便会重新填补上来。”
“秩序真的能凌驾于那样平等的生命之上吗?”
“秩序无法定夺一个人的生死,但却可以使一个人去死,因为秩序也忌惮着打破它的力量。”
她沉默的思考着,双手不自觉的摩擦起来。眼神也飘忽不定和博士对视,似是有什么话语压在喉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了一下,突然牵起少女的右手。
“真是麻烦啊。大主教,我来替她说吧。”
“哦~”
“对于你....不,对于拉特兰来说,再少一个万国信使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是想说?”
“菲亚梅塔她...”
“我要退出万国信使!”
她突然打断博士的话,自己说了出来,握着博士的手更加紧了些。
“理由呢?”
“因为....有个人努力勇敢面对生活的苦难与庆祝,在无穷无尽的寻常生活里为自己寻找一朵朵绽放的鲜花,静静的绽放,淡淡的凋零。她愿意拥抱被过往所改变的未来,日复一日,年年月月。正是这样坚韧的家伙,想让我去寻找答案啊!”
她说完看着博士坚强的笑了出来。即使会有许多从前逝去的生命与生活,即使会有再也想不起的事,但现在并不是一无所有....
窗外飘过一丝狡黠的蓝色幽光,带来一缕花香飘进她的鼻腔.....
·····
他们走出主教的房间狠狠的呼吸着久违空气。
“没想到那个老家伙真的会同意啊。”
“就像我没想到你会大胆的直接牵我的手。”
“我看你一直紧张,给点安慰不行啊。”
“我也没说不行....”
博士听见了,而她红着脸低下头。
“接下来要去哪呢?”
“带我去教堂一趟吧,我想看看那里满是花的园林。”
菲亚怀抱着那盆未绽放的风信子与轮椅边挂着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静静等待着梦中那片花海....
渐渐,花香与色彩像是突然溢出来的种子一下子纷飞落下,现在正追寻着沾染的色彩,它们将最后一片绿茵夺去成就这张定格于她脑海中,最清晰的画面。
“要一个人去看看吗?我就在这等你。”
“嗯,我想在这里一个人逛逛。”
她从男人手中接过轮椅的控制权,将一旁黑色的塑料袋留给了他。
“我让你打开你才能打开,好吗?”
“当然。”
她开心的笑了笑,一手捧着即将绽放的风信子一手握着轮椅,置身于那梦中的花海之中,寻着过往的踪影。
“莫斯提马,这样就行了吗?”他望着渐渐远去的菲亚,转头对着身旁说道:“这样真的值得你的牺牲吗?”
蓝色的微粒从各处集聚而来,最终铸成了人形,接着出现那位已逝之人的脸庞,只不过,没有堕天使标志的黑角。
她微微勾起嘴角,没有说话却能将声音传到博士的耳中,“我想,用自己的死换来她对生命的重新定义应该是值得的吧。毕竟,我迟早是要这样死的....”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扭过头去,望着沉浸在花海中的菲亚。
“博士,谢谢你们罗德岛愿意帮助保护我的遗体。”
“这没什么,当初都答应好了的。”
“是啊,拉特兰忌惮我的力量,所以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能会死。”
“你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吗?”
“我从来不管这些东西。不过,硬要说的话,是真正的没有了啊。”
她温柔的眸子静静看向菲亚梅塔.....
“好好对她啊,博士,难得有人能看上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
她头一次用如此颤抖的嗓音。
“果然,跟了你们一路,突然要我走,也有点不舍啊!但是我的时间也要到了,再见,博士!”
“再见....莫斯提马。”
灵魂消散,化为蓝色光粒尽数飞入红发少女手中的花朵....
于是,刹那,它绽放了。
“博士,快打开那个黑色塑料袋!”
“哦哦,好的。”
绽放的瞬间她回过头,捧起那盆蓝风信子。而博士打开了黑色塑料袋将那东西拿起,那里面是也是一盆刚刚绽放的风信子,只不过那是一朵红风信子,上面贴着个标签:4.13
“这是?”
“博士!我喜欢你!”
“啊?你突然说什么啊!”
“告白啊!你个蠢货!”
正当他琢磨这个数字匆忙回答的时候,菲亚猛的跳脱轮椅飞扑到他身上,同时二人的嘴唇交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虽然男人没有回答,但这交合之时彼此都确认那份寄宿的感情。
以及风信子为何如今绽放....
那是清澈无比的蓝色,是新的生命自然地萌发。风信花不会绽放,原来是指生命的执念无法得到安息。
而此刻她得到了释然....
那是明艳耀眼的红色,是新的寄托生命地涅槃。风信花不会绽放,原来是指活着的原由无法得到确认。
而此刻她得到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