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清晨。

说是清晨，其实和晚上也大差不差，天光突破不了厚积云层的阻挡，整个世界阴郁，宛若包裹在浓厚的灰尘之中，某种巨兽在尘埃里舒展自己雄伟的身形。

浓郁的蒸汽白浪围绕，那是巨兽灼热的吐息。

这是齐柏林飞艇，从外观上看还是利维坦级别的战争武器，是机械圣堂最新科技，凝结着纳税人的血汗。

“哈维，你在看什么？”维尔汀忽然问道。

“我在看天空。”

哈维这么说着的时候，巨兽缓缓移动，白色的气浪切开了周围的雾霾。

“天空有什么好看的？”维尔汀也抬起脑袋，“不过是一块黝黑的抹布。”

“在我的故乡，天空不是这样的，那里的天空是蓝色的，云朵是白色的，清晨天光分明，偶尔还能看见金黄色的彩霞。”哈维颇显怅然。

“灰堡的天空有这么好看吗，我从没有想过蓝色能用来形容天空。”维尔汀难以置信。

“不是灰堡，是更远的故乡，远到……我可能再也回不去。”

哈维收回视线，天空此时下起了小雨，这雨一点不也清爽，带着令人厌恶的土腥味，他讨厌下雨天，据说淋多了这种雨会导致脱发。

于是他将风衣脱下，罩在维尔汀和自己的头顶，厚实的布料遮挡了视线，同时也屏蔽了雨水。

雨水落到风衣上，反馈出沉闷的声音。

两人一路小跑，皮鞋踩进水坑，溅起的污水打湿了裤腿。

“哈维。”

“嗯？”

“学校没意思，中学毕业后，我就不准备念大学了。”维尔汀的声音闷闷的，“有时候我在想，就算我只是个助手，这样的日子也蛮有意思的。”

维尔汀的想法在这个时代，无疑是离经叛道的，进入大学是上流社会的入场券，毕业的大学生可以加入机械圣堂，可以当医生，可以当律师，甚至可以继续留在大学深造，攻读更高的学位。

这些职业感觉都比侦探更靠谱啊。

“维尔汀，你这个想法，家里人知道吗？”

“我只对你说过。”

哈维斟酌片刻，犹豫着说：

“这……我建议，只是建议，你可以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虽说你已经成年，是个大人了，也是位出色的助手，但人生规划这件事，家人的意见相当重要。”

“是么？”

维尔汀回答的很敷衍，明明是反问，却似乎并不在意回答，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跟随着哈维的步子跑跑停停。

青春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呀。

哈维这么想着，也不再说话，他其实乐得清静，开始专心赶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雨也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甚至愈演愈烈，整个风衣已经湿透了，变得沉重如铁板。

好在公寓快到了。

拐过街角，眼前出现了一栋二层的建筑，这显然是颇有年头的建筑，夹在更高的楼房之间，窗户很小，走廊也很狭窄，外墙上爬满了藤蔓和斑驳的痕迹。

建筑的二楼处挂着木头招牌，上面写着“夏洛克侦探事务所”的字样。

这里已经是敦灵城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