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水下,眼睛尚未适应,视野不清之际,李桂便先凭在水面之上观察所得的大致方位,右手在将黑衣女子赶走之后便已无力的垂在身侧,时间紧迫,已来不及运起避水之类的术式,只得用完好的粗粝左手借着感觉四处摸索。
丝丝冰凉的液体如十数把针线一般钻入右臂之上的伤口,激素分泌量下降,法脉也近乎枯竭,修者极灵敏的五感在失去对疼痛的压制后成为了一种巨大的负累,修者体魄自然强硬,断臂失血都不足以对其生命造成伤害,同样也会使得这场折磨,在如水牢一般的潭水中变的无比漫长难熬。
双眼渐渐适应水下环境,视野变得清晰之际终于摸到一只细软的纤手,虽心中略觉得怪异,不过李桂也不做多想便一把握住,借着力将人拉向自己,身体俯一入怀李桂便觉得不对。
怀中分明是一肌肤紧致,身段傲人的女子,正下意识的李桂想甩开之际,溺水者本能般的把四肢当作章鱼条条触须一般,连带着螓首都呈交颈的姿势,身量高挑的四肢将矮小的李桂紧紧束住,极大的力气很显然这名女子也是个修者,李桂此刻感觉自己就想被绞杀根绞住的植物一样,直缚得有些气血不畅,本能的想把其脱开,将头伏于其耳畔的女子发出一声呢喃:“母亲......”
在疼痛于紧缚中的李桂哭笑不得,只好苦中作乐的想:‘看来自己的左手还真像一名女子一般’,而后双脚加速用力摆动,不知向上浮了多久,本该清澈透光的潭水,从水下抬头上看竟变得有些昏暗。
‘不对!’李桂心头不安之感陡生,即便加上身上女子的重量,哪怕自己再灵力匮乏不济也不至于如此艰难,以至于上浮了许久还未游出从外在来看近乎清澈见底的水潭,在脑海中搜索片刻后,念头一闪:‘玄重水!无怪乎我感觉离水面竟愈发遥远’。
正常的水体对于人而言,多数只需放松身体便自然而然会因为上下压差产生的浮力而浮于水面上,大部分溺水者则多困于暗流、水草、紧张等各个因素便在水中愈沉愈深。对于修者而言,平常水体中一般的暗流与水草能造成的阻碍并不比其在高速运行时的阻力大多少。此刻,二人所深陷着的便并非什么平凡水体,而是专供于仪轨等各类阵法仪器冷却用的“玄重水”。
虽称其为水,然玄重水并非指其在物质性质上有何殊异,其实质是依托于水底铭刻的循环阵法将上下之水不断置换,加快热传递效率,预防水体过热。而人若不小心落于其中,便如被重物倾轧一般,正常坠于水中下重上轻的压力差被庞大的向下压力取代,只不过李桂,被大量痛觉干扰的李桂,现在才察觉到。
水压随着失血在李桂的体感上变得愈发沉重,心中暗骂自己做事毛躁,竟连常识也未提前想到,好在仍有补救之法,不然连带两位修者都栽在小水潭子里,被老钟知道,可是要丢大脸了。
一边想着一边把揽着女子的手松开,果然女子仍如八爪鱼一样紧紧扒着李桂,从女子温软的雪堆中勉强钻入,女子不满的扭动哼唧两声扰得李桂在水中有些身形不稳,终于尽力深入埋藏在重山之间李衣怀中,摸索片刻后,从中拉出三张符纸,考虑片刻后又捏出三张,法符以黄纸为底,用朱砂挥就,其上一朱红色的圆占据整张符的符胆。
“咕噜(遁)......咕噜(空)”李桂口中带着水含糊不清的突出几个泡泡,法符灵光随之激活,六张遁空符放着淡金色的光明照亮了因镌刻空间术式而显得有些暗的玄重水下,而后渐渐竖起,成六芒状占据六个星位将李桂与女子围住。
李桂左手单手掐诀,中指食指竖起,小指放松,无名指和大拇指呈兰花状。法诀既成,叠抱在一起的两人被从水中飞冲而起,于水下划出一道白色的诸多气泡形成的尾迹。
几息之后,遁空符便携这两人从小潭中钻出,掀起水花点点,阳光之下折射出绚丽霞光,二人好似一对情意正浓的爱侣,鸳鸯戏水后女方正埋着头,交着颈暗自害羞。
李桂稳稳的落至石台之上,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六张遁空符以圆环状的轨迹旋转收拢在一起,其上金光在使用之后相比于水下黯淡了许多。
一连串事件接连发生,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强忍耐着剧痛把怀中女子从身上掰下来,放到先前脱下青绿道袍之上,看向浮在空中的叠好的遁空符,看到其上黯淡了许多的灵感,忙逃避似地将那一打遁空符收入怀中。
无视女子不满的呢喃之声,顺手就把女子用自己丢在祭台上的青色道袍裹了起来,女子长什么样也没心思去看了,沉浸一想其刚刚用掉整整六张的遁空符,一下花去自己近半积蓄,自己还未学会复制,连抽起几口冷气,颇有几分欲哭无泪之感。
心中恨恨地想到:‘谢曲啊谢曲,都怪你小子学艺不精,害得我还得拖着重伤的躯体下去找你,损耗了六张遁空符,最关键的是还没找到你,谢总问起来我可咋办啊,等我休整一下,再去找你,要记住,这次的损耗你都要给我负责!’
“唉?”李桂心念一动,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那女子,自语道:“要不先问问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