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往杀意毕露,凌空飞起,身法如光如电,磅礴的真气自掌下宣泄,排山倒海的气势顷刻压向了童天赐。
童天赐不动如山,却气势斐然,只见他轻描淡写的一记剑指探出,与万人往隔空对峙。
两股强横的力量瞬间爆炸开来,皇陵内晃动不止,石棺棺盖在地面上震颤,发出一声声骇人的巨响。
赵德柱被一股气浪掀翻狠狠地撞在石壁之上,喷出一口鲜血,想要起身,可墓室周遭的空气中有股无形地力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万人往和童天赐两人隔空对峙一动不动,赵德柱觉着新鲜,这两人不是要动手嚒,怎的跟两块木头似的。
然而就在这数个喘息之间,无形的压力一波比一波要强,赵德柱坚持不住,双腿扑通跪倒在地。
再一息过去,赵德柱彻底趴在地上,勉强催动天阙心法让自己能保持这一定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当赵德柱已经感到无法呼吸时,周遭无形的压力一泄而空。
只见万人往落地后,倒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发白,而老太监却纹丝不动,探出一掌将地上的数百斤中的棺椁石盖吸起重新盖在了石棺之上,严丝合缝。
“童天赐,没想到你竟然也登临了武道极境。甚好,这世间有一个对手,寡人也不算寂寞。”
万人往眼中红光一敛,不再打毁坏棺椁的主意。
“武道极境,不过是初入道门而已。”
童天赐与其平淡,从怀中掏出一颗鹅蛋大的金光宝珠塞进棺椁壁上的龙口之中,霸道狰狞石龙双目中闪过一道金光,旋即墓室周遭响起一阵阵机扩声响。
皇室陵寝皆有普天之下最厉害的能工巧匠所造,其中所布机关厉害无比,便是宗师级别的绝顶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童天赐这时才启动机关,难道说……
万人往脸色微微一变,问道:“莫非你早就算到寡人今日会来?”
“世上或许有未卜先知之神通,但我区区一守陵太监,哪有能掐会算的本事。”
童天赐拿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石棺,头也不抬,继续道:“官家乃千古真龙,当初与一众高手将你镇压于钟山之下,便知会有今朝之事。”
说到此处,童天赐有些感伤的叹了一口气,“官家在世时,常念叨你。薨逝前,曾想登临钟山看你一眼,也好全了同袍之义。可惜天命难违,你今日造访炎陵,这封信也该交给你了。”
一封书信飞出,万人往接过书信,瞧见信封上“吾兄亲启”四字,五味杂陈,却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终究是拆开了信封。
童天赐转身来到赵德柱身前,注视两眼,慈眉善目道:“七杀入命,倒适合继承你师尊的衣钵。难得你还有几分敦厚,咱家比不上你师尊家底深厚,这刀诀便送予你吧。”
赵德柱望着童天赐递来的那块有太极图案的绢布,连忙行礼道:“晚辈受不得前辈如此厚礼,这刀诀还是留给阿四兄弟吧。”
“阿四?”
童天赐有些疑惑,但赵德柱不会无缘无故说起一人,想来定是与官家有莫大的渊源。
难道是官家的遗孤?
童天赐脸上久违地露出激动之色,是了,官家与灵主子遗留民间的孩子不就是排行老四嘛。
“你见过他?”
赵德柱点点头,恭敬地说:“阿四兄弟救过我的性命。”
童天赐眼眶有些湿润,他扭头望向南宫炎躺着的那具冰冷的石棺,默默道:官家,少主他还活着。
“他救过你,便是缘法。”
童天赐向墓室的大门外弹出一抓,气流波动,只听得墓道里响起一声清脆明亮的金属声响,不多时便见一把鸟兽龙缠的锋利绿刃飞了进来。
“此刀名为龙雀,昔年跟随我征战沙场二十余载,饮血长河,斩杀名将天骄过百。一并相赠于你,但愿你日后能不忘初心,相助于他。”
赵德柱还未来得及推辞童天赐相赠之物,便觉着一股森冷的寒意袭了过来,扭头望去,只见万人往面色冷峻,眼中充斥着怒意,就连攥着书信的手都有些发抖。
“师尊……”
“他的龙雀宝刀和刀诀虽然贵重,但你是孤的弟子,你受得起。”
文人素爱君子剑,武人偏爱枪戟,而赵德柱更喜大刀。
师尊都发话了,赵德柱不再扭捏,欢喜地接过龙雀宝刀和刀诀,恭敬地道了一声“多谢前辈”。
“童天赐,见面礼收归收,但让孤的弟子辅助南宫炎的儿子,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万人往将手中书信以内力搓成粉末,瞪着童天赐玩味冷笑道:“南宫炎不是自诩正派嘛,他的孩子道心种魔,要不了多久就会成魔,着实有趣。”
“道非道,魔非魔”,想到万人往在钟山石窟里念到这句话,赵德柱不免提阿四担心起来。
道心种魔大法是何其厉害的秘法,一旦魔种根深,魔性便会像种子一样靠真气滋养,生根开花。内力越强,魔性便越强,若是魔门修士道心种魔修炼魔功事倍功半,可正派修士却会遭到反噬,心魔随修为而强大。
倘若心魔完全占据道心,便是化作天魔之时。到时,纵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道心种魔!敢对少主动此手脚,万人往,你好大的胆子!”
童天赐闻言暴怒,强者的气势自周身散发开来,墓室里顿时刮起猛烈的阴风,逼得赵德柱直后退。
“孤怕你不成。别以为靠一封书信就把孤打发了。南越国的亡国之仇,孤被镇压之恨,种种血债孤毁一笔一笔向南宫家讨回来。”
万人往脸色转冷,双目涌现出猩红妖冶的光芒。
“官家说过,少主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咱家过去未曾寻他,今天也不会为了他对你们出手。”
童天赐与万人往对峙片刻,身上气势一泄,微微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态度却没有之前和善,他沉声道:“万人往带着你的徒弟离开炎陵,否则就别怪咱家不念以往的交情了。”
“孤若不走,你能如何。”
万人往冷哼道,向前逼近一步。
话音刚落,忽感知到有数道强者气息朝着炎陵而来,万人往蹙起了眉头。
大炎立国多年,高手几何不得而知,倘若来人都是如童天赐这般修为的强者,凭孤一人之力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覆灭南宫一族不急于一时,待去了西荒重整魔门,自有一拼之力。
“童天赐,好好活着,我们会再见的。”
万人往抓起赵德柱催动幻魔身法,光影重重,空气一阵波动,两人便消失了。
童天赐摇头笑了笑,料定万人往必不会大动干戈。
先前一番交手,他便看出万人往境界不稳,若不静修巩固,迟早会掉回大宗师。
其实,在钟山石窟时,万人往与黑暗为伍,以半生仇恨催发心魔,神智不清,无法控制住对阴阳二气的吸收,即便不会彻底被心魔控制沦为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也会因阴阳二气炼化不及而爆体而亡。
阿四和赵德柱的出现,使其泄去四成修为,这才恢复神智,却也因此修为境界受损。
“官家,万人往当真借着阴阳二气超凡脱俗,却不知是福是祸,但愿他不要阻碍少主的路。”
童天赐在石棺前跪拜,眼神异常坚定,便是拼上老命,也要替官家守住基业。
墓室机关扣下,千斤重的石门坠了下来,此门一关,从此便真的与武帝南宫炎天人永隔,活到童天赐这把年纪依旧难免怅然若失。
……
万人往与赵德柱的身影掠出。
此时,炎陵出口的上方,悬着九名身着紫袍,头戴银色面具的高手。
不远处,骏马驰骋,上百名蜂腰螳螂腿,英武不凡的军卒奔袭而来。
万人往停在虚空,霸王气势犹如山崩海啸一般盖世无双,惊得骏马抬腿嘶鸣,紫袍高手下意识后退。
“凭你等也敢拦孤,给孤滚开!”
掌中内力奔涌,凝聚阴阳元气,随着一声爆喝,阴阳元气瞬间化作万千不死印符,似洪水猛兽一般奔涌而出。
顷刻之间,方圆数里狂风造作,强横的能量向四面八方奔袭。
这时,那九名紫袍高手同时出手,却被万人往震退数丈远。
“让他们走。”
童天赐的声音响起,九名紫袍高手与一众军卒顿时停手。万人往冷哼一声,带着赵德柱向西方飞去。
九名紫袍高手落地,为首之人对童天赐抱拳行礼道:“老天官,放虎归山,必成大患。”
“官家要对北莽用兵,西边诸国蠢蠢欲动。邪王前往西荒重整魔门,必定会钳制各国高手。”
童天赐负手望着西方,有屡自眼中一闪而过,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天佑大炎,官家能继往开来,打赢这场仗。”
“邪王出世,破军星动……老天官,告辞。”
九名紫袍高手抱了抱拳,凌空而起,消失于天际。
马蹄声近,勒马骤停,上百军卒持兵不动。
将军飞身下马,腰悬宝剑,大马金刀地进入炎陵,见着童天赐,拱手问道:“童总管,可是邪王万人往?”
“老奴见过南宫将军。”
童天赐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武德司不愧是皇城第一司,暗网遍及天下,万人往出世的消息又怎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邪王狂胆包天,擅闯皇陵,童总管放其离去,让我皇室颜面何存。”
武德司统领、总指挥使南宫戈脸色有些不悦。
“南宫将军,一个实力凌驾于大宗师之上的至尊强者,能留得住嚒?”
童天赐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镰刀和篮子,“老奴大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是用这残废之身,除一除杂草吧。”
“什么,他竟真的突破了?”
南宫戈大吃一惊,但想到南方传回来的情报,跟着童天赐的脚步,边走边道:“童总管,您老可知是谁将邪王从那钟山石窟中放出来的?”
“阴阳二气凶险异常,是哪位大宗师所为?”童天赐故作不知。
“童总管,倒是猜错了。”
南宫戈翻了一个白眼,老狐狸,何必明知顾问。
“听闻是位未及冠的少年,其容貌与武帝颇为相像。”
南宫戈顿了顿,仔细观察童天赐的神色。
童天赐不动声色,弯腰割草,南宫戈见状又道:“你看是否要差人去查一查那少年的身份?”
“此事官家可知晓?”
童天赐一边割草,一边问道。
“身份尚未查明,怎敢惊扰官家。”
南宫戈望着身形有些佝偻的童天赐,眼神有些玩味,他道:“那少年现在就在江宁,江宁现在是是非之地。我想总该查一查,若真是我皇室血脉,总不能任其陷进去,理该接回上京成认祖归宗。”
童天赐将一把杂草扔在地上,直起身捶着腰,感叹道:“人上了岁数,便不中用了,割两捆草,这腰就疼得直不起来了。”
“童总管何出此言,你是武帝钦点的老天官,事关社稷还要你多费心呐。”
“南宫将军,此事依老奴看,还是先报于官家为妥。至于那少年如何处置,岂是你我能置喙的。”
“还是童总管老成持重,那少年查与不查,杀与不杀的,便让官家定夺吧。”
南宫戈嘴角微微一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童天赐,继续说道:“人上了岁数,不能只活络心思,手脚也要勤活络,割草还真不错,既能活动手脚,也不至于辛劳。”
“这般闲云野鹤生活真叫人羡慕,不像我等刀头舔血。我会留下一队禁卫守住炎陵,不会再让你受闲杂人等打扰。”
“如此甚好!”
童天赐神情淡然,活在当今官家的监视之下,出不出炎陵也没什么打紧。
只不过那远在江宁的少主能否经得住风雨,不免让人有些担心。
阿四并不知道,他的行踪早在武德司的掌握之中,一场几乎要了他性命的暴风起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