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这门间的间隙慢慢只剩下一人宽,半人宽,却迟迟不见白琢寒进来,苏锦没有丝毫犹豫,一个闪身便又侧身从门中钻了出去。沉重的玄铁门在她身后合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是为她和白琢寒敲起了丧钟。
“禀国主,侧门的玄铁门合上了!但是……”守在门边的侍卫加急来报。
“什么?!白公子并未撤回来啊?”玄武将头伸出墙外确认了一下,白琢寒此刻还被困在那一众的妖兽中,做着最后的挣扎。
“回国主的话,不知是何人将选铁门门轴上的插销拔了,眼下玄铁门已经闭紧。”
“主人,锦小姐也未进城。”玄武俯身在苏承英耳边紧张地禀告,他自知也瞒不住主人。
“给我开门。”苏承英的语调尽管听上去很平静,但是脸色阴沉,眼神犀利得令那传令的小将士扑通就跪下了:“回……回国主的话,为了防止门被攻破,早上已经加紧了门栓的固定,若要重新开门,至少……至少也得需要一,两个时辰。”
“一,两个时辰,白琢寒和小锦的灵力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苏承英握紧双拳,不管自己腿还麻着没有知觉,靠双手的支撑力让自己“站”了起来。
“主人,你要做什么?吩咐属下就可以了。”玄武拍拍小将士的肩膀示意他快些退下,自己赶忙上前扶住苏承英。
苏承英撇开玄武伸过来的手,自己往侧门处移动:“我要解除锦都的结界。”
“主人,若是解除了结界,鬼鹫一旦攻入都城,城中百姓必有死伤;况且,凭锦小姐天赋的能力,一般妖物可是近不得身的。”玄武言辞恳切。
苏承英停下“步子”,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墙壁。
“你回来做什么?!”白琢寒看见跑回来的苏锦不由得大吃一惊。
“门关了,进不去。”一句淡淡然的回答。
“你以为我听不到那关门的声音吗?明明就是特地跑回来的,还真当我傻呀。”白琢寒的白眼简直要翻出天际。
“兄妹也该有兄妹同生共死的样子不是么?”苏锦一挥手,祭灵剑便又握在她手里。
白琢寒一挑眉:“滚你的兄妹!你把剑给我收起来,有本公子在用不着你拔剑。”
白琢寒清楚苏锦现在已是气力两虚,若是再损耗灵力去催动那把祭灵剑,恐怕真的得把自己的性命活祭给了那把兵器。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苏锦真将剑收回了剑鞘,腕上的散魂铃“叮”一声响,她回头高冷勾起嘴角。
她这般微笑的样子还挺好看的,白琢寒心里想着。
两人伺机退进了侧门的门洞中,避免腹背受敌。
苏锦割破自己的手掌,将血迹轻轻抹在地上,那些妖物忌惮着她的血,纷纷停留在门洞之前,低吼着不敢靠前,于是,两个人,一群妖便以门洞为界限僵持不下。
门洞中,白琢寒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他的外衣上早已被血污浸透,狼狈得骇人。他打量了自己半晌,背过身去,从中衣上扯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料子下来,拉过苏锦的手将她掌间的伤口仔细包扎了一番,一边解释道:“本公子浑身上下也就这件中衣还算干净,请锦小姐多担待,您这血金贵得很,能降妖除魔。”
“大概是我的血闻上去不好吃吧。”苏锦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血为何能驱散妖兽,苏承英说这是天赋异禀,怕是他胡诌个理由来搪塞她的。
苏锦心里清楚,就算自己的血能抵挡一阵子,但万一妖兽们习惯了这种气味,必定会一拥而上。只不过,这一点此时还不能与白琢寒明说,在这种时候,谁先松劲,谁就会输掉性命。
半个时辰过去了,就好像过了一世一般,包围着两人的妖兽们渐渐开始有了些骚动,不停用爪子试探着地面上的分界线,苏锦和白琢寒背靠背坐着,苏锦覆手一指,祭灵剑便又握在手中,她想着给自己的胳膊再来上那么一刀,好能争取一些时间。
拿剑的手却被白琢寒紧紧抓牢,他侧头轻声说道:“还是省点力气罢,从退进来到现在,你已经留了不少血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苏锦松开剑柄,背上靠着白琢寒的地方给她冻僵的身子带来一些暖意,白琢寒的手臂上也布满抓咬的伤痕,伤口深的地方皮肉都翻了出来,涓涓地淌着血,苏锦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拉过白琢寒的手,替他简单地包扎了一番,照理又是淡淡地说了句:“也请白公子多担待。”
白琢寒看着包扎好的手臂,自嘲地笑笑说:“只是可惜了我的血不管用,这么些都浪费了。”
“只能浪费了,你的血大概连那只蝙蝠都不稀罕尝一口。”眼前就是随时随地都会扑上来的妖群,苏锦就像没看见似的依旧拿白琢寒打趣儿。
“真是服了你了,女孩子家家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说笑。”
“女孩子又怎么了?再坏能坏到什么情况呢,不就是一死么,没在怕的。”苏锦语气平静,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白琢寒将一张符咒塞到苏锦手里:“若是待会儿这些畜生冲过来,我会给你开出一条道来,你就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这张符咒可带你飞出这里,你有散魂铃,想必这些妖物一时不会攻击你。”
苏锦将那符咒翻过来,是一张腾云符,苏锦这才意识到,白琢寒原本想借用这张符咒逃离妖兽的包围圈,不想苏锦却跑了回来,反倒成了拖住他的包袱。
“我才不要画得这么难看的符,”苏锦说着便把这符纸又带回白琢寒的衣袖里,“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去冥界的路上还能做个伴。”
“有你作伴倒也不错,你长得好看。”话音刚落,白琢寒随即便发出一声哀嚎,原是苏锦在他的伤口上摁了一下。
突然,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拍碎了这死一般令人不安的静默。城楼上的苏承英也注意到了异动,用法术点起了夜明灯,好让门洞里的两人看清远方的情况。
两匹快马还有一条狗正飞速往苏锦和白琢寒的方向跑来,马上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身材纤细的男子,至于那条狗,不用说,必是从前两天开始就不知去哪里撒欢的绿豆糕了。妖兽们当然也注意到了新猎物的靠近,纷纷转过身去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苏锦总觉得马上的人有一些眼熟,一时也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转眼间,那队奇怪的组合已经冲进了妖兽的包围圈,男子断后,绿豆糕冲在最前面,将那单独的马匹妥帖地保护在其中。
不愧是白琢寒从小训练的追魂犬,绿豆糕的战斗力完全不亚于一个训练有素的御穹侍,在妖兽之间敏捷地蹿来蹿去,躲避着围上来的爪牙,一边伺机咬开对方的喉咙,生生在妖兽中开出了一条小路。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快上马啊!”骑在马上的男子手起剑落,将扑上去的妖兽劈头切成两半,那身手看上去绝对不输白琢寒和苏锦他们俩。
“走!”白琢寒将苏锦拦腰一抱,脚底一用力,在空中几个侧身翻便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就像在去忘城的路上一般,白琢寒的双臂紧紧环绕着苏锦,一松缰绳,“驾!”,两人骑着马飞快地往莽荒的暮色中跑去,绿豆糕也紧随其后,那男子也无心恋战,一并快马加鞭地跟着后头,不一会便将追过来的妖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