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放羊(2 / 2)山坡上的时光首页

幺妹儿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在外人常年的轻视、谩骂中长大的她很快就学会了用回骂来反击,胆子也是越来越大。用她自己的话说,知道她的来历不光彩,也知道那个穷山沟沟里没有出路,所以她就一直等着自己满十六岁。因为等到十六岁后就会有人来提亲,提亲的时候有50块钱的见面礼。她就可以拿着这50块钱跑了,跑到一个她认为更好的地方。她就是这么个敢想敢干的人,等拿到那50块钱的第二天,她就悄悄跑到县城去了,找了个小餐馆当服务员,因为长的不错,胆子也大,没过多久就跟一群小姐妹混熟了,别人一吆喝,她就跟着去深圳打工了。刚开始也就是进厂打螺丝,但她胆大心细,干活卖力,很快被提拔当小组长,慢慢的,“官儿”越当越大,手底下带的人越来越多,胆识也是逐步增强。后来在工作中遇到了她后来的老公,也就是搭载小花他们的这个司机。两口子开了一个小厂子,生意也挺红火。那几年他们有空就跑回来看看她老娘,接济接济她几个哥哥姐姐。一度成为小花他们村里衣锦还乡的代表人物,尤其是在小花他们下车的时候,幺妹儿给他们姐弟一人包了一个50块钱的红包后,小花从心底里认为幺妹儿绝对是勇敢善良的代名词,就连小时候听见她那骂人骂羊的脏话都成为了幺妹儿成功路上的必备技能。

小花从五岁开始放羊,一直到九岁半随她妈妈改嫁到另一个不放羊的镇后才结束这项工作。算起来也有将近五年的放羊工龄,这期间另一件让她记忆犹新的事是这样发生的。

那是一个夏天,小花放暑假在家无所事事,就求着她妈妈教她认扑克,她妈妈一时兴起尽然教会了她斗地主。小花开心的不得了,自认为掌握了一项新技能,那还不得在两个弟弟面前好好显摆一番。于是,第二天放羊的时候,她顺手就把一副扑克揣兜里带去山上了。到了山上,她专门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腿一盘,袖子一撸,摆开架势就要教她两个弟弟斗地主。但是这俩弟弟都才五六岁,没上学,数字都认不全。咋办呢?小花也犯了难,但是她那该死的分享欲太强大了,很快就她就下定决心,不会认就先教他俩认,等他俩认全了再教他们斗地主的规则。这岂能是一时半刻能教会的,于是她从下午一直教到天快黑了,至于那几只羊早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突然她猛地一惊“羊呢?!”姐弟仨在山上一顿好找,可是羊早就不见踪影了。没办法,小花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俩弟弟和那一副已经皱巴巴的扑克垂头丧气、胆战心惊的回家了。

小花她妈一见这情形,气的咬牙切齿的问“羊呢?”小花哆嗦着说“找不到了。”刷的一下,她妈被气的面红耳赤,青筋暴露。这怎么了得,这可是一百多块钱啊,这足够小花一学期的学费了,更何况那时候她爸爸已经去世了,可以说这几只羊是他们家唯一能变现的东西。于是,她妈拿起旁边的响篙就往她身上招呼,边打边哭天抢地的诉说着自己的命运,抱怨着小花的不争气,咒骂着小花她那已经入了土的爸爸。那一天她妈妈具体说了些什么,小花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挨了很久的打,然后在穿衣柜的镜子前跪了很久很久。虽然第二天一清早发现那几只羊自己跑回来了,但是那顿打却也挨的不冤枉。

那几年她妈妈为了养活小花姐弟,在家务和农活之间疲于奔命,对小花的教育也以棍棒为主。只是小花的童年终究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像一年级暑假的时候,她妈妈疾言厉色的冲着她吼,让她自己去找她爸爸要学费,不然就退学的事情一样,她只能偷偷的哭,无力改变任何东西。

长大后的小花在外人眼里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对她妈妈几乎有求必应,对她弟弟也是扶弟魔式的帮衬,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一个淡漠的人,一个内心并不敞亮的人。尤其是对她妈妈,尊敬孝顺但却始终不能特别亲近。谁都没有错,这是命运使然,也是世人的常态,总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要因为一些更重要的东西被舍弃。那么,能得到是一定是幸运的。得不到的,就放下吧,不必执着于此,更不必归罪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