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岳晗舒口气,道:“还好,还好,不慌,稳住。”像是自我宽慰。
说一点都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只是对于已经有了初轮海选层层选拔而后杀出重围的经验以后,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那么在意外界的眼光和所谓的结果了,他人的评价、比较、竞争还有胜负输赢比起鞭策,更像是自我束缚的茧房,令她动辄后退。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揪着这些不放?
闯进决赛是始料未及,但回想起来,初赛场上那一次站在众人瞩目的聚光灯下,她是第一次卸下沉重的心理包袱,忘却了对手输赢,甚至忘了台下的评委和观众,只是沉浸在一首歌的时间里,任由自己去纵情演绎。
第一次。
未曾着眼于字眼音符、气息技巧,只是将那一次最终的呈现复刻成以往在音乐教室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场彩排练习,像呼吸般习惯和自然,没有任何特别。
要说她的演唱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地方,有什么灵感眷顾的惊艳升华,都没有,唯一的区别只是心中的负累和对结果的预期大大减少了,她变得无比释然,因而也就无比松弛。
即使是在从广播里听到自己入围决赛的喜讯时,她也没有曾经想象中的那般兴奋雀跃,有的只是一种因幸存者偏差带来的侥幸,她太容易产生不配得感,会在内心反复追问:凭什么是我?
我真的做到完美了吗?
如果重来一次,这个名额还会是我的吗……
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的展现平平,拿到进入决赛的门票有侥幸的成分在里面,但她不敢说自己会一直这么走运,特别是当发现身边的选手都准备得比她更加充分,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的时候。
当下的不安、焦虑、不确定不比刚参赛那时少,只不过一路走来,她的唱功还有舞台表现力或许没有多么精进,但她学会了放下,学会了看淡,洗尽铅华,专注在事物的本身。
要想在大赛场上演绎好一首曲目,基本功和技巧缺一不可,这些很重要,无可厚非,但一定就是最重要的吗?
精雕细琢,繁复绮丽可以夺人眼球,质朴无华便就势必落了下乘吗?
她只是想将自己理解中的歌曲的情感意境分毫无误地表达和传递出来,至于有多少人能看到其间的诚意和用心,本就不该是她过分担忧的。
他人能领会几分,欣赏几分,结果的好坏,从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又何必枉费心机,她要做的,从始至终,只不过是唱好一首歌并享受其中罢了。
如果那些所谓的目标,外界附加的评价体系,世俗的眼光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那么自然任风摇雨动,都不可能会撼动她半分,精神内耗也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
如果曲子只是曲子,不是用来角逐包装的万花筒,分析它,还原它,就可以很纯粹。
虽然陶芝淇说,“这是一场战争啊”,但其实岳晗不喜欢这个说法。
战争,意味着激烈的厮杀,非生即死,太过压抑。
就像她一开始反对参加歌手比赛,就是因为“比赛”、“竞赛”这样的字眼往往伴随着“越位”、“淘汰”,不可避免要顶着重重压力,不得轻松。
她厌恶透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同样也难以适应。
也许陶芝淇说得没错,这场战争即使非关乎生死,却也一样是不见硝烟的角力,势必要分出个高低输赢。
可她总想着,就算是为了赢,她要战胜的从来也不过是从前的自己。
此前,她没想过成为一员参赛选手,但仍是莫名其妙地和最好的朋友组成了一队,“T&Y”——平平无奇的三个字符将她们的名字嵌在一处,也把她们的心紧密联结在一起。
好多抉择一旦作出,事情一旦开始了,似乎就没有了叫停的理由。
从起点莽撞地迈出第一步,谈不上规划,前路亦未知叵测,但踉跄着,也还是行至这最终一站。
回想起来,无非是那些小小执拗和坚持支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