捎上久骸并不是什么难事，除了要教她学会走路。总不能一直举着抱着吧？手会断的。

幸而久骸也不笨。

她几下从跳进化到走，又进化到滑铲，肚皮贴地两爪一蹬，便是老远。

两人一鸟麻木而枯燥地重复着上一轮回做过的事：入学，置寝，进班。

在寝室时冷涵额外看了眼入住名单：冷涵，界时寒，贸庭，宛青竹，江琦琦，般言尤铃。除了般言尤铃这个罗门姑娘与她相谈甚少，所言不多，其他的多多少少也算有点友情。

走在到班路上，冷涵骤地感到不对。

……她们是怎么死的？

泽林…泽淋…泽林是怎么死的…不是，泽林是怎么弄死她俩的？旁人不是看不见毕于吗，怎么毕于也跟着挂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而努力地回忆一件事，比她考数理时回忆上课漏听的公式还认真。事实在所有可观测的时空中充盈，捉摸不清，云里雾里。

心有余而力不足，关于上一轮回落幕的事变得空空白白——空空蓝蓝，寂静无声的、没有生命的蓝……蓝……云？……蓝色的……

海？

“擦！”

冷涵太阳穴剧烈跳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正挣扎着要顶破皮肤，扎根于血肉里发疯般延伸。头痛欲裂，她不得不双手捂住脆弱的控制中枢，眼膜凝下大滴大滴的生理盐水，颤抖着落于地面。

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冷涵！”

“叽！”

喊声软绵绵淌进耳朵。一众感触卷来，失重，天地失向，碰撞感——砰。

冷涵怀疑自己的脑袋碎成了八瓣。

好痛……

她双手支在地面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好容易正回身子，耳鸣随之敲响。惊天动地。

“……嘶！”冷涵冷汗透了校服，全身上下都炸了鳞，风吹过，渗进裸露的鳞缝，凉丝丝。

“怎么了？！”

毕于难掩担忧。

久骸拍着短小的翅膀。

“没逝……”冷涵搭着毕于的手站起来，虚弱答道。

怎么可能没逝？刚刚是什么，她触天条领天罚了吗？!

“毕于，”她借毕于的肩稳定自己，喘着气，“你……能回忆起我们的死样吗？”

很明显毕于没料到她会回一个看上去毫不相关的问题：“……能？”

“真的…？我好像不行。一想就头痛要不你也别想了……”

毕于揉按着眉心：“我试试。这很重要。”

“音乐会排练上，司徒无行消失了。我推测他可能在生构实验室，所以我们两个准备赶在他死在罐子里前把他弄出来。但「蓝云」已经漫延到….”

“…毕、毕于……”

毕于看见冷涵僵住的身形：“怎么了？”

“你别说了…停下，别想了！”

…？什……

嘀嗒。

腥红在沙土中砸下一个小坑。

毕于在迟钝如腐锯切割的痛楚中反应过来。视野一黑一白，不停闪烁，她指尖扶上脸颊，温热在突起的骨节上曲折而下。

她左边的眼窝已盛满鲜血，为煞白的面容平添一道赤色绮丽的泪痕。

没有人尖叫。久骸自始至终都只呆呆地立在地上，大张着嘴。

“毕……”冷涵猛地掏包包，“我草！纸纸纸！！！”

毕于抬手想遮住眼睛：“我…没事。”

左眼看不见了而已，一只眼睛也可以的。毕于从手背上的血洼看见，她两只眼球的色调不再相同了。灰色的潮木讷而寡言。

……只是，为什么……

“没事个屁啊！”冷涵踮着脚尖，光顾了她那只灰暗的眼。卫生纸柔和的触感也变得麻木，仿佛舌舔舐幼崽伤口的母兽，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将视角晕染的红拭去。

然而这“母兽”似乎并没有心情去耐心：“草他妈的，这世界是真不让人过了是吧，已知情报都要上个锁……天杀的我一定要报警抓了他们！”

又是意义对象不明的咒天骂地。

毕于看着冷涵，看她忙这忙那，最后一不小心把干净的纸丢进了垃圾桶，弄脏的揣世包里，还慌乱中踩了久骸一脚。

哇，她居然伸手去翻垃圾。真的有必要这么节约吗？

“……噗。”

毕于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一声，好看的眼睛仿佛要淌出来。

冷涵望着她的笑脸，嘴巴闭闭合合，却终是没吐出一个字。

毕于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她笑。

“……你还笑？！都什么样了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