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泗州城头仍是大唐旌旗,但援兵已是断绝,粮草已然告罄。局势又是危机,此刻,又是那五十余岁的大侠辛谠站出献策,请求再度出城求援,此时贼已彻底围死泗州,他又是趁着夜色,带着数十死士,但见:
明月辉辉,江水淌淌,斫贼砍栅,扁舟一叶突重围;旦日旭旭,淮河涌涌,沿流追击,巨舰五艇阻中流。这边厢,轻艑悠悠,力斗急行三十里;那边厢,舳舻迟迟,发奋不过咫尺程。
突围五日后,众人先至扬州,后到润州。时驻润州唐淮南节度使杜审权,知晓泗州未陷,重围之中仍有人可杀出求援,心中不禁感慨。遂拨给他士兵两千人,大米五千斛,奔赴救援。后又得敕史张存敬以舟相助,兵势更盛。
咸通十年元月,辛谠再度至淮河南岸,隔淮望泗州。贼军多次被其突围,也早是怒不可遏,水路布兵,以铁锁截断淮水,誓要生擒这田舍翁。二千援军面对这一阵势,也变得畏懦不前,无人敢冲锋陷阵。谠道:“我请为前锋,胜则继之,败则汝走!”存敬不应,辛谠也不多言,私募军中死士数十人,牒补职名,先以米舟三艘、盐舟一艘乘风逆流直进,但见:
粮船疾进,诱贼夹攻,矢射船头如疾雨;行至大船,斩锁劈链,冲破防线入泗州。
好一个侠客,仿佛关云长在世,赢得守城官兵阵阵喝彩。杜慆出城迎接,望其浴血征衣,潸然泪下。见这辛谠,十数个人便能冲开贼人防线,两千援军见此情形也是信心倍增,朝着泗州涌了上去。贼军改变战术,至火船于淮水之上,阻隔援军。只见那刚刚杀回城内的辛谠再引死士而出,高呼道:“贼不多,甚易与耳!”听闻此言,张存敬帅众扬旗鼓噪而前,贼见其势猛锐,避之,遂得入城。
援军入城之后,与泗州城守将杜慆讨论起江淮局势,泗州被围已久,与外界毫无音讯,只得通过援军知晓局势。张存敬也不隐瞒,将江淮战局全盘脱出。原来此时庞勋以达极盛,但愈发自满,谋士劝谏不纳,武将刚正不用,与其相同出身的桂州兵骄横跋扈,夺人资财抢人妇女,无恶不作。杜慆知晓后,大笑道:“庞贼之败,不远也!”
果不出其所料,咸通十年春,江淮局势渐渐逆转,贼军难敌愈来愈强的功势,唐廷各路兵马皆已就位,康承训令各路兵马进取徐州周围县城,连战连胜,徐州以为孤城。沙陀酋长朱邪赤心观此局势,寻思道:“徐州乃江淮重镇,若我得知,则天下诸藩皆不敢小觑于我沙陀铁骑。”遂请命于康成训领兵为前锋,领三千骑兵冲锋陷阵,为后军开路。
两军对峙之际,一武将手持弓箭拨马出来,此人生得相貌堂堂,虽年不过十八,但高大威武,面目方阔,高大鼻梁,颌有浓须,左眼带眼罩,右眼露凶光,身披甲胄,腰悬利刃,一副枭雄模样。只见他粘弓搭箭,一箭射中前锋主将,贼军阵脚大乱,趁此时机此人带领铁骑一路冲杀,连追十数里,义军望风而逃,兵临徐州城下,朱邪赤心见此人高声言道:“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原来,此人正是沙陀酋长之子朱邪鸦儿,军中名号飞虎子独眼龙,武功之高,诸将莫能如也。唐军见此大胜,诸路兵马顺势掩杀,大败贼将王弘立。为瓦解其士气,朝廷下诏诸道官军服农民皆可释放,自是两军相碰,不少叛军自行溃败。
面对着惨淡局势,为留下一条逃往江南的道路,庞勋只得孤注一掷,将其余兵力全部调往泗州,此时城中求的粮草再次见底,辛谠再次出手,率四百士卒,转战百余里,乃得出,求得四百多人,两万石盐米,一万三千缗钱。贼军得知,调遣一万多人,一百五十艘战舰联合绞杀。贼军将领王弘芝率领一万余人,将辛谠阻挡于盱眙县,贼军在淮水密布战船一百五十艘,用以堵塞淮河水道,又放火船冲撞辛谠船队。辛谠令将士用长杈将火船拖走,自卯时战到未时,由寡不敌众,官军处境极为不利。贼军于战船上绑上木头,出船侧四五尺作为战棚,辛谠派勇士划小船钻入贼船战棚下,船上刀箭均不至,用长茅绑上草,放火烧贼船。贼船即已燃烧,贼军尽数跳船逃走,辛谠得以率船队进入泗州城。咸通十年五月,朝廷三万兵马杀至泗州城下,泗州之围得解,贼军溃败。守城之战胜利,辛谠也不多言,次日便带上来时行头,架着小舟离去,不知去向。
经此数战,贼人士气跌落谷底,庞勋见此情形,意欲转夺宋州,以补给粮响物资。庞勋领主力径直前进,内心志在必得,却不料半路中见金光银凯万马奔腾,黄尘滚滚军旗面面。原来正是那沙陀铁骑一路狂追,领兵的正是那独眼龙!
叛军见此情形,早已是无心再战,那庞勋为重整士气,只能挺枪跃马亲自出战。那独眼龙除了箭矢功夫了得,这枪法也是十分厉害。他直接收起弓箭,拿起长枪,按紧缰绳,抽打战马,那战马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独眼龙握紧长枪一挑,只一合,那庞勋就掉下马来,脖颈之上尽是鲜血。贼寇全军覆没,战死沙场,时咸通十年九月,有诗叹道:
将士戍边守家乡,官吏奸邪害忠良。言而无信节度使,包藏祸心诸藩王。
门尉夜呼乱江淮,岂是黎民初心囊?庞勋起义今虽败,来者滚滚祸四方。
经此一乱,诸路藩镇加紧厉兵没马,以备不时之需。帝国暗流,更为汹涌激荡。史载:“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
欲知这天下大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