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照片上面的时间顺序排好,夏昔打算从第一张开始,将照片扫描进电脑,大概看得出来是一张有着丰富‘水迹’的幼儿照。
修补去杂色修修补补又东拼西凑,才看得清楚了部分,看年龄和时间的对照,是不到两岁的亲妈南竹本人无疑,右脚上的疤痕也在印证着这件事。
修复过程中时不时的会来几个客人,打断了几次,最后在太阳很烈的午后,终于完成了照片的修复。
照片里,是夏昔一岁多的‘妈妈’,身穿白色小棉衫,和一条黑色的不知版型的裤子,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怀疑和震惊在打架,没有一个愿意让步。就像是你以往二十几年用来记忆,用来形成理念的构架突然崩坏,然后一个声音叫嚣着告诉你:‘你从来以为的坚强,才是柔弱’……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妈妈,看起来柔弱可欺,看起来需要被保护……’这样说,也还是不够。
等待着屏幕上保存照片的进度条慢慢向100%靠拢的过程中,夏昔应该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来时脑袋不够清明,像是是每一个睡过头的午觉才会有的迷失感……
‘也或许,没醒’夏昔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建筑。
黑棕色和灰棕色交杂在一块的房子,颜色极具电影质感,深厚但不压人,对眼睛很好。
‘看来这个梦带我到了外婆家’夏昔左右活动着脖子,慢慢从地面爬起来。现在,她站在外婆家门口的鸡枣树旁。
在和枫的乡下把这种少数民族风情的房子叫做:“碉”,是盖着黑黑瓦片的尖顶的房子,底下有用大石块垒成厚厚的地基,地基几乎有整个房子高度的三分之一,有用粗细不一的木材围成的露天小院,院坝是小些的砂石铺的,最上面是常年用竹桠枝扎的扫帚扫的条条痕迹。
整个建筑的支撑几乎都是木头的,很粗壮的木头,从外面只看它的主楼是完全对称的。最左边、最右边和最后面是寝房,中间是用来供奉先人的堂屋,家中若是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堂屋靠墙的一边会放一副或两副料材上乘的黑色棺木。堂屋的正上方是仓库,里面存储小麦、大米或者草烟,和枫人很大一部分收入来源,就是酿烧酒或种草烟去买,仓库没有修楼梯,而是在靠近主梁的地方开个小方洞口,来去要借用靠在墙边的厚实的木梯。
下午,橙黄的阳光均匀铺在房上,像是拔丝地瓜上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糖霜……
站在‘碉’的门口,夏昔用记忆走了一遍外婆家的结构。从有记忆起,一直到上小学前,夏昔都和外婆住在这栋房子里,过好多个春夏秋冬的轮转。
‘夏天,有纯白棉绒碎花的蚊帐和外婆微驼的背的视角是我的记忆。秋天,路过的姨姨舅舅会带来稻秆儿做吸管的泡泡水,一起用浆糊给墙壁贴新的报纸。冬天,和外婆一起看打仗或者天仙下凡的碟,小舅每次从工作的地方回来,都会带来最新的碟片,春天,春天的故事最多,春天,天刚麻麻亮外婆就会起床,进城给小卖部进货,来的时候会带一包夏昔最喜欢的话梅糖,或者老包装的一根葱……
春天,春天的对联换了一幅又一幅,小舅安排的唐诗三百首还只背到开头。春天会有油黑的鸟短暂停留在鸡枣树的梢,春天,我已经不再能够很快回忆起近几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