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立马转过身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见到。
“大胆贱婢!你在这里做什么!信不信本宫治你个游离之罪!”
宫里的娘娘?洛河微怔,细想刚刚从林中动静,心下了然,对方只怕是在给老皇帝戴绿帽。
她一个现代人,这种事对她来说就是吃瓜看戏,但对于古代人,怕是要直接杀了她。
“娘娘恕罪,”她还是不敢回头,背对着陈箢浅跪下俯身,脑子飞快运转,假装镇定道:“奴婢奉圣上口谕在此地办事,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多言,还请娘娘自行回避。”
洛河确实怕,但对方应该也有害怕的人,宫里的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也不嫌多,她没头没脑的话反而能吓住她。
洛河头抵在地上,细细呼气,听身后的人停下脚步。
陈箢浅皱眉,拢了拢衣衫,怀疑问道:“你一个小小侍女,哪来的重大事故,快说,你到底在此地做什么?”
洛河额头抵住地面,坚声道:“奴婢绝无虚言。您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陛下。”
她屏息凝神,却只觉得多说是错,不如停在此让对方多想,于是她保持这个姿势,等着陈箢浅回复。
陈箢浅犹豫一下,“好,我姑且信你一回,你若敢说出今日半个字,本宫绝不会轻饶。”
洛河默不作声地松口气,听见耳畔脚步声逐渐消失,她才慢慢起身。
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地上灯笼已烧成灰烬,她望着天边残缺的月,耳畔传来卯时钟声,感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草,明月堂颂戒律书,该死林姑姑!”
她朝来时的路,拔步飞跑而去。
明月堂根本不能算是间宫殿,只是东边一块铺好砖石空地,坐落在湖边一排柳树旁,凉风吹来,所有人冷得发抖。
洛河在树丛中蹲着观察,所有人列队站着,并未听见诵读声音,而队前的林姑姑来回走动,不知是在等待什么。
洛河瞅准时机,在林姑姑转身一刻从树丛中窜出来,悄无声息地融进队尾。
“诶,你们在干嘛?”她轻拽身边人衣摆,小声问道。
身边女孩看她一眼,再看一眼,瞪大了眼睛,却不敢后退,身子后倾想离她远一点,拼命摇头。
前面传来脚步涌动声音,洛河将疑惑压进肚子,埋头待在队伍里,所有人在林姑姑带领下,向江对岸走去。
深秋卯时天还未亮,水面上弥漫昨夜寒气,她们提着灯目送渐逝的弯月,在这条窄道上犹如一排随风而去的摆渡灵。
原河环绕整个天上城,河道窄小细长,浩浩汤汤赴东。相传太子何琨年少读书时曾因为背不下醉吟先生的长恨歌,在河边痛哭,圣上怜惜爱子,为作纪念遂将此河改名,从此唤做长相思河。
长相思河长相流,相思随东流。
洛河并没有紧跟大部队,她落在队伍尾部,有心留意她们要去做什么。
木栈桥后传来啪嗒啪嗒响声,她本以为自己已是最后一个,没想到身后还有人。
她回头望去,见刚刚躲自己老远的女孩此时正站在栈桥中间,瑟瑟发抖地望向两边河面。
洛河皱眉,她重新走上桥面,试探着向女孩伸手。
两人间隔了半段栈桥,女孩被吓得脸色苍白,她后脚往河里踩去,身子一歪偏就要向右倾斜。
洛河见情势不好,她两步跨上栈桥,一把拽住白乐,向桥上拉住。
白乐双手无力,脸色青黑,她半悬在空,贴着水面堪堪停下。
“好险!”洛河松口气,她双手用力将白乐拽上岸,而女孩上岸后站也站不稳,扶着洛河肩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白乐两眼发昏,一阵天旋地转后又落回平地,她死命拽着洛河肩膀上衣服,眼泪汪汪又要哭出来。
“别哭,我新来的,问你几个事。”她转身按住白乐,引导着她往岸上走。
“白日里那个死人是怎么回事?”她强迫白乐看着自己,两人倒退一步步离开水上栈桥。
白乐哆嗦着唇,但当她目光离开水面,面上总算有了些颜色,她支吾开口道:“她……我不知道,她也是新来的。”
“也是?什么意思?”洛河察觉不对劲,此时两人已踩在坚实地面上,她松开扶着白乐的手,落一步与她并肩。
女孩脸色已恢复红润,她神色不再那般慌张,虽然声音依旧无力:“我也才待五天,大家都是从别的宫调来的姐妹,赶工修缮紫竹轩和大小亭子。”
怪不得她昨夜见那如济贫院般的房子,这八成只是个临时居处,只是修缮宫殿不向来有专业工匠打理,合时轮上宫女做这事?
洛河眼前忽闪,跳出系统屏幕:“今圣欲祭祀先帝,朝百官,缮宫殿,阖宫上下为此已准备一月有余,但宫殿修缮翻新任务巨大,人手不齐,便有人寻宫女顶替。”
洛河语塞,她停顿一刻阅读系统资料,又问女孩:“你原先是哪个殿里的?”
白乐此时已完全恢复,她脚步轻快,话语流利:“我是吕娘娘宫里的,进宫才一月不到。”
她贴得里洛河近些,又变得胆怯:“在吕娘娘宫中我从未见这事,到了这边,每天都有……”
“死人……”她神色紧张,抱紧洛河手臂,“我娘说那些人是因邪气太重,才被恶鬼收走,这卯时出行,本就是大不吉利……”
冷风一吹,她手中的白罩灯忽明忽灭,前后荒芜一人,白乐险些大叫出声。
“我…我不说了,再说恶鬼要来找我了。”
洛河仔细思索,只是她分明不记得书中有这个情节,她以为是系统弄错了,可系统却说是她记错了。
“每日卯时起,子时睡,这样日夜颠倒,恶鬼不缠我们缠谁?”白乐念叨着,迈出的步子越来越小。
子时睡,卯时起,繁琐工作……洛河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如光影抓不住尾巴。
她定了定心神,眼前隐隐出现光圈,两人不约而同抬眼望去,只见一座四周荒草宫殿,室内亮起接二连三数十盏灯笼,将人影投在宽大门窗上。
室外天光未曦,室内灯火通明。
两人在外观察着,见林姑姑从后门出来,便趁着夜色飞快溜进殿内。
室内的人都专注进行各自工作,门内有人用纤细的胳膊举起数十斤的木梯,爬上去在门窗上敲打钉子;有人合力抬起木柜,却被粗糙边缘划开整条手臂。
洛河跟着进去,却听见外面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她探头望去,地上一张白布。
“刚掉下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