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任劳任怨多少年,周儒有对你感恩戴德吗,现在那位也是,他们一次一次又一次剥夺你的功劳,我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第一回如此折腾了,他依旧无措,只得转手去倒茶“我找个好日子去提辞官,你别生气。”
“又是找日子,这次又是猴年马月?你的话不信也罢!”
静默许久,他叹息一声,说道。
“他不在了,他儿子总要有人护着。”
这一说道,我眼前立刻浮现小远泪眼婆娑的模样。
我都让他气笑了“真是好厉害啊,一句话,让我也内疚起来了,你怎么不去问问小远自己的意思,这样困住他一个孩子,他开心吗?”
“太子殿下他还……”
“你走,你给我走!”
我一呵斥,他不再多说,自顾自走了,我回到房里,气得不住落泪。
泪痕干涸在脸颊,我坐在那,直到晚饭。
他不敢出现在我面前,这顿饭,只有我和小桑。
我迟迟不动筷,小桑给我夹来爱吃的菜,问道“怎么了,你爹又气着你啦?”
“嗯。”
“不气不气,吃鱼。”
“谁要吃他的鱼。”
“这……我喂你,吃一口嘛。”
“……好。”
鱼肉刚刚入口,老头子忽然出现在门外,冲我们奔来。
“儿啊,大事啊!”
我不耐烦了,将筷子一摔,道“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扶桑,你爹称帝了!”
“啊?!”
“什么,我老丈人称帝了?!”
他一边坐下,一边还有心思给我们挑好鱼肉。
问过之后,原是周穗这段时日愈发奢靡,前后封了四位皇后,欺压百姓,克扣俸禄,将他人视作玩物,从而引起民愤,众臣在丞相牵头下于早朝拥立泽王,周穗已成废帝。
“三日后登基大典。”
“朝夕间,变化如此之快,那早上的旨意?”
“是丞相他们代笔,请我回去。”
“嗯,挺好的,出去吧,我还要吃饭。”
“好好……”
老头把鱼刺挑得差不多了,他带上门,我才开口。
“小桑,这下你真是皇帝的女儿了。”
小桑吞下我喂她的炙肉,回道“太意外了,我爹怎么就成了……”
我摇摇头说道“老头子急急忙忙的那副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走水了,结果是报喜,我们吃饱喝足,等信儿吧。”
“嗯。”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
重阳未至,周砀方继位五日,已然忍耐不住地耀武扬威,但这回不同,是好事。
“自昔帝女,必建封邑,典章不易,等数犹存。正兴翠微公主,乃朕之女,敬慎居心,柔嘉维则,长实徽懿,闲和彰名,是用封天瑞归真公主,锡之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佑:贵而能俭,永于一兴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绥厚禄,钦哉。”
小桑站在双亲面前,身子微低行了礼数。
“谢圣人恩。”
听他们讲,我这位老丈人本想大办册封礼,是许又敬以公主体弱,及劳民伤财劝下,小桑才免了一顿烦心事。
退出大殿后,我们立时去给太后请安,师姐按例端药来侍奉太后。
猫儿来回打滚,黄毛散了一地,太后没有阻拦。
难得的一刻清宁,在我们跨出殿门时打破。
内侍来报,圣人看望兄长,兄弟二人一同用饭,不料歹人下毒,两人皆中毒昏厥,废帝兴许用得较多,已然咽气,圣人经御医救治无恙。
很快便有话传入我耳中,有人道,这是阿爹做的,是他连同多位重臣弑君,想立幼主,怎么可能,他若有这心,也不会等到今日,若有那胆,我也不必煎熬至此。
于上阳宫侧殿坐立不安时分,许又敬寻到我抚慰一番。
“伯父为人正直无私,我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的手不会伸那么长,圣人想将人全押去大狱,我劝圣人莫要伤了忠臣之心,革职查验虚实即可,委屈伯父禁足几日了。”
许又敬能连劝两位君主,实为大才。
我弯腰行礼道“多谢许大人。”
不知,他到底是想效力于谁。
我与阿爹忠心是真,但不忠于此主。
许又敬宽慰我好一会儿,留下诗集给我解闷,就匆匆走了。
我一时闪过无数念头,看这情形,我家老头那个性子,不好说。
索性这就与她断了,她的荣华,千万别毁在我手上。
进到卧房,小桑浑身写着一个急字,她含泪扑上来,久久不语,我知道,她在害怕。
“圣人无事。”
她的还是闷闷地,回了一声“嗯。”
悄然吸气又呼出去,我才有勇气疏远。
“我去陪我爹禁足,我们,先分开一段日子吧。”
“你厌恶我了吗?”
“没有。”
“你是想休了我吗?”
“当然不是。”
“那你是要做什么。”
“你明日就回公主府吧,或是留在上阳宫。”
她眼睛被我惹得发红“你要去哪?”
“从此我们不再见面,你该试着慢慢忘了我。”
她的脸与脖颈也通红“我不要和你分开!”
我恍觉魂不在身,有人夺去我的身子,催着说道“我只想后半辈子做个孤家寡人,求你忘了我,求你了,我是活不成了,愿你之后……再觅得良缘。”
“可你就是我的良缘啊。”
名为权的长枪将我钉死在地。
“你说过要一直爱我的,你……不爱我了吗?”
嘴几经张合,最后舍得道“不爱。”
她似气绝,凭剩余一丝气力,作势撞向桌角,我赶忙扑上前去抱住,只看一眼,她紧皱的眉眼令我后悔。
“你说过要永远不分开的,你骗我……”
怀中人自顾自接话,忽远忽近道“我知道,你是生气了,所以才这样的,是吗?”
“你还是爱我的,你不舍得我受伤。”
闻此话,我想立马松开双手,但四肢不听使唤了,我是生气,兴许有些迁怒,但我真的从没怪她。
“你听好,眼下是我们想杀你父亲不成,如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明白吗?”
“我知、知道你做事、一定有你的道理,我……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你等我。”
她怎么还在为我着想。
我最清楚她,自出生起,家法便驯她贤良淑德,要求甚多,叫她夜不能寐,只会消磨自己,如今她再帮不到我的话便会万分痛苦难当,说不定就又拿上刀子去划自己,将自己划烂。
我话锋一转道“别去想这个了,今天还没对我说什么,你仔细想想。”
“我爱你。”
“还有呢?”
“我会爱你到死的那刻。”
一个吻,我们重归于好,不过……
我们的事情揭过,她又忧心起其他事。
“你说,我爹会不会不要我娘了,没有男丁,他是不是要纳妾生一个。”
“他何必折腾,有小远呢,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伤你心的。”
“我也不会让他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