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5·小憩(2 / 2)无人等候首页

一共五尾鳜鱼,三尾做了清蒸,两尾做了红烧。老蔡的厨艺向来没得说。最早他还不在执柏门时,展蓝一次出外勤偶然到了他掌勺的餐馆,吃过几次后,众人皆赞不绝口,展蓝便盛情邀请他来执柏门做大厨了。

过了好一会儿,展蓝都把第二泡茶泡好了,陈平才和丰至瑶一同回来。看他二人脸上神色,似乎刚发生过争执。

“你俩赶紧的吧,这么鲜美的鳜鱼都快放凉了,可把我馋死了。”展蓝说着,伸筷开动。

丰至瑶心不在焉地夹起了一块红烧鳜鱼。另一边,陈平一面吃一面留神着丰至瑶的情绪,展蓝则不管,只管吃自己的。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向来和吴忧泪很有共鸣,美味当前便一概不问他事。

“陈平,我还是想再调集一些人马,去追查符家的‘那个’东西。”丰至瑶说道。

“丰上卿,好好吃饭。你有什么心事,就不能吃过饭了再想吗?”展蓝听丰至瑶又提显谕教这茬,抢白道。

“诶,展蓝,罢了。”陈平安抚道,“丰至瑶,咱们上一次铩羽而归,门内众人对你已经有一些不太好的议论了。你当时执意独自深入调查,固然有你的原因,但毕竟不妥。况且,显谕魔教的情况我们已是大致知道了的,若‘那个’东西真是关键要害,他们又岂会让我们轻易查明。依我看,此事还是先放一放,我们暗中派人小心追查即可。”

“他们一定在酝酿什么大阴谋。”丰至瑶道。

“天大的阴谋也左不过是想一统江湖呗。就算再大一点,也就是他们那大主教申傲雪想当皇帝啰。丰上卿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还用想吗。”展蓝道。

展蓝此言一出,陈平和丰至瑶都唬了一跳。看着这两人的神情,展蓝反倒有些吃惊:“别告诉我,你们就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

陈平没有答话,只从碟子里抓起一把山樱桃往嘴里塞。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他是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自幼时入执柏门以来,他所培养成的习惯就是裁决正邪,而非揣度动因。

丰至瑶低语:“他想当皇帝?这太疯狂了。”

展蓝夹走了清蒸鳜鱼盘里最后一块鱼肉:“所以,丰上卿可得更加小心了。我们要面对的对手可不简单。”

丰至瑶素知展蓝出外勤出得多,手下又有一批能人,在探查消息这一块儿很是灵通。他终于察觉到展蓝今天一直都话里有话,向展蓝俯身探去,征询地望着展蓝。展蓝见餐室内外再无旁人,说道:“执柏门内部有混进魔教的人,据说他们的目标就是你。再多的,我的人也没打探出来了。我想准是你平日行事高调又不甚严守执柏门规矩,引得门中一些人不满,正好拿给魔教利用。”

丰至瑶冷笑道:“原来就这个。他们想除我,我却有何惧?能够以我之死向全江湖的人揭露出显谕教的险恶阴谋,本也是死得其所。”

“你是死得其所了,执柏门呢?”展蓝见丰至瑶还这副态度,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执柏门的首席上卿,损失了你就是削弱了执柏门。”

“展蓝批评得在理。”陈平按住了情绪有些激动的丰至瑶,“丰至瑶,我们固然是以匡扶江湖正义为己任、虽粉身碎骨而不辞,但若是倒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上,只会叫人惋惜。展蓝所说情况,我既已知晓,便自会安排应对。你,保持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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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一盏茶的工夫,老蔡前来把碗盘食盒一并收走了。丰至瑶也独自回房休息了。餐室里只剩陈平和展蓝二人,就着残茶吃着碟子里剩下的山樱桃。灯光在渐浓的夜色里更显饱满,将那绿莹莹青玉碟中的樱桃衬得更加酸甜。

“这丰至瑶,向来冷静镇定,唯独和显谕魔教相关的事情,总是情绪上头。”陈平叹道。

“正是呢。不瞒你说,我先时还派人调查过他的背景。”

“你……?”陈平皱起眉头,“你不应如此对待同侪。他的上卿之位,是浴血奋战得来的,你怎可如此猜疑,污损同门情谊。”

“他在魔教事情上的反常是有目共睹的,难道你不疑惑吗?”

“我从未疑惑。”陈平正色,“你可知,我们往上三任的那一位掌门,当年威震江湖、万人难匹,却也因一件陈年的家族血仇,一时冲动,遭人诱入圈套,暗算而死。于丰至瑶而言,这本是其不幸,如今却反因此不幸而遭你猜疑。内部相猜忌,绝非正派作风。”

“陈掌门言重了。我何来猜忌之意,无非为执柏门尽忠职守而已。”展蓝喝完杯中茶水,“丰至瑶有这样明显的软肋,而且正与我们最危险的敌人相关,不说同侪情谊,站在执柏门的立场,本该把好这一关。”

陈平不悦:“执柏门不需要这些手脚。”

展蓝心中暗笑一声。怪不得是你做掌门呢,他心想,得由你来体现执柏门的纯洁性嘛。展蓝态度坚决起来:“陈掌门,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但我不报告给你是我的失职。丰至瑶的背景很难查清楚,但显谕教自发端以来的历史很好调查。有一点可以确定,显谕教过去从未与他结过任何仇。这正是最可疑的地方。”

陈平一语不发,不置可否。展蓝本不指望陈平立时做出什么回答,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离开了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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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小城的中心,一座华美的大院门口,主人家正在送客。

“老程,你多年的心愿,可就在此一举了。”客人上马。

“阿萍,有你席上那些话,那两个毛头小子,还有什么拿不下的。”主人有些醉意,笑着说道。

“还是莫要大意。他们纵然年轻,心思粗疏,但毕竟武功高于你我二人。至少在那之前,切记莫走漏风声。”

“什么武功更高。当年若非师父偏心,独独将那‘薤上露’的内功传授与他,他又凭什么能压我一头。”

“只是还有一人——他的心思是极缜密难揣测的。他若是发现了这事……”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主人不以为意,“这有何难。近来又有两三桩不大不小的江湖公案,就派他出去处置。他既不在门内,也便不用提防他了。”

“很是。”

主客作揖相别,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长街中回响,与深夜的谋划一起散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