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希是全班最后一个回来的。那天上课前,班主任郭辉早早地等在教室门口,教室里打闹的同学迅速回到座位坐好后,这才发现,郭辉身旁站着一位陌生的面孔,同学们小声议论可能是从别的学校转来的新同学,但稍微一想,谁会在不到九十天的时间转学,而且还是转来特长班。
据向希说,她原本的计划是,艺考结束后就请一对一的家教在家里学习,最终是因为郭辉才改变了主意。早在高二分班的时候,郭辉就跟她的父母取得了联系。那时的她基本接不到什么像样的角色,但起码能在剧组跑跑小龙套刷个脸,了解了她的情况后,郭辉并没有劝说她的父母把她回送学校,而是叮嘱他们工作之余也要多兼顾学习。之后每两个月,她都能收到郭辉邮递的学习资料,对照的是十三班的教学进度,各门课程都有,包括各阶段考试的试卷。因此,郭辉在她心中留下了高大而伟岸的形象,她说,从来没有一个老师对她这么上心,郭辉一定是一个好班主任。
听到这话的同学:?你瞎编的!这样的郭辉我们不认识!
郭辉粗犷的外表下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所谓“无利不起早”,他这么做自然是有所图。毕竟特长班70%的本科率在那摆着,别说像向希这种大有希望的,哪怕只有一丁点,有一个算一个,想尽一切办法他也给你“抓”回来。
虽然郭辉做的那些,并未给向希带来多么大的帮助,但念在他的这份“恩情”,向希的父母也就答应了让她回学校上课。另外,对于学习表演专业的向希来说,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一天高中,是一种巨大的遗憾,所以她也想亲自体验一下真正的高中生活。
李染和一眼就认出了向希,震惊之余,她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向希几乎没怎么变样,比初中那会出落的更标致了。要说有的话,好像更瘦了些,太瘦了,形同树枝一样,但脸蛋有肉,圆圆的,挂着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婴儿肥。
向希走上讲台怎么介绍自己的,李染和并没有仔细去听,但耳边响起同学们热烈的鼓掌时她也跟着鼓掌。她的记忆一下拉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初中时,向希总是频繁地请假,她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单人一坐,没有同桌。她不在的时候,她的座位似乎变成了班级里的一处“公共休闲区域”:有人会把自己无处安放的书包放在她的课桌上;也有人会将吃完零食剩下的包装袋随手扔进她的桌兜里;甚至还有调皮捣蛋鬼会故意在她的凳子上踩踏,留下一串脏兮兮的鞋印……而这一切对于大家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仿佛向希的存在与否都无关紧要一般,反正她的座位始终都会迎来新的“访客”和“使用者”。然而谁又曾想过,当向希回来时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后会作何感想呢?
让李染和记忆比较深刻的有两件事。
一次是因为她丢了东西。向希只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却遭到了前桌同学无情地嘲讽,“少满嘴喷粪,你看咱班的人哪个像贼?八成是你自己落家里了。”
“好、好像是我忘带了……”向希怯懦道。
“好像?我还说大街上要饭的像你爹呢。”
向希本想为自己辩解,但看着周围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委屈和无助。她低头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课桌,将那些被弄乱的书本摆放整齐。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前桌同学:“呦!说哭就哭呀!这么会演戏,怎么不让奥斯卡给你颁发一座小金人?”
哈哈哈……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是一堂音乐鉴赏课,教室里回荡着悠扬动听、带有圆舞曲风格的旋律。老师面带微笑地问道:“有同学擅长舞蹈吗?可以站出来跟着音乐一起跳哦!”
向希鼓起勇气举手,却招来了前桌同学一句极其难听且不堪入耳的脏话。老师听到后非常生气,当场严厉地批评了那位同学,并告诫全班要尊重他人。可这位同学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对向希怀恨在心。
下课铃声一响,他便故意装作与其他同学打闹,趁乱狠狠地摔断了向希的凳子腿。因为害怕报复,向希敢怒不敢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就那么一声不吱的坐着“瘸腿”的凳子上课。
再想,好像没有更多的印象了。
李染和强行拉回思绪,就听见郭辉对向希说可以下去了。向希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怔怔的没有任何动作。郭辉也看向她,表情像是在问:还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能从家里带一个小马扎放在教室后面吗?”向希轻声问道。
“哦——”郭辉恍然般缩了缩脖子,音调拉得老长。
说了半天忘给人孩子安排座位了。在全班的注视下,郭辉不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惭愧,他老脸一窘,赶紧让夏愠一去后勤处领了一套桌椅回来。
又一次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向希心中会不会想起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她似乎非常渴望能够迅速融入这个班集体中。
每当同学们簇拥着她询问一些关于明星的八卦新闻或是要求帮忙要个签名的时候,尽管向希对此一无所知,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下来。原因无他,只因为曾经有一次当她坦率地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些事情时,换来的却是同学们无情的嘲讽和指责,骂她装什么明星,耍什么大牌,没有名字的三十八线小龙套,永远红不了。可事实真相却是,在离开镜头之后,那些平日里光芒万丈的大腕明星们压根儿不会多看向希一眼。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停留在工作层面上,连简单的交流对话都几乎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