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嘈杂的酒楼二楼一瞬间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声源处吸引:只见一笼馒头落在地上,紧邻着碗盘的碎片;旁边一名少年瘫坐,身上的衣服很新、却大得太不合适。
现在他被三个人围得不断后退。三人中一人拔出腰间佩剑,恶狠狠地指向他:
“好你个小子,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偷东西!”
听到这话,冯恩暗自一惊——
这声音……不是吴辛吗?!
他立刻转头,只见那背影嚣张跋扈;不是吴辛又能是谁。此刻他拔剑向前步步紧逼,地上那人止不住后退、突然一个起身向外跑了。
吴辛立刻追出去,嘴上大喊:
“抓小偷!抓小偷啊!”
下楼的他声音渐远,酒楼里的客人们各自摸了摸荷包,却也很快就恢复成之前该吃吃该喝喝的状态,最多有几个叫了小二过来指责一通,小二也唯唯诺诺地点头应着。
但冯恩放下了筷子。
“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兄?那姓吴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多管闲事干什么。”
黎云皱了皱眉,程守拙却摇头:
“我昨天听到安排,说要给我们先遣队的额外增补一批人员,里面有筑城府院的人。吴辛之前落选现在却出现在这南京城,恐怕……”
还没说完,冯恩竟忽然起身跑向楼梯,剩下三人见状不得不一同跟到楼下;刚一出酒楼大门,只见门前大街上围了一圈人把路堵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央不时传出闷响声来。
“叫你偷东西!”
吴辛一脚踢在偷他东西的那少年腿上,旁边站着和他吃饭的两个同龄人。至于地上那个偷了他东西的此刻蜷身抱头、却一声不哼,只是用力让自己缩得更紧些。
“不出声是吧?想挨打是吧!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不知道王法!”
说着吴辛又一脚踢出去,但在沾身之前、地上的少年却突然后移了五尺之远——希声抓住他的衣领,拉着他躲开了朝他头踢去的重重一脚。
“……是你们?”
看到眼前四人,吴辛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变成鄙夷:
“要下渊勘探的先遣队员,不去训练,却来护着一个小偷?”
“不然呢?让他被你打死吗?”
程守拙往前一步,向吴辛沉声开口:
“你抓住他,可以,但给他判罪和处罚是官府的职责。你刚才的殴打已经造成生命威胁,而且你当街佩剑,这两条都犯了大明律法。”
“剑?真不好意思,我是可以佩剑的!”
吴辛握着剑抬手一扬,朝着程守拙轻蔑地说道:
“至于这个小偷,现在南京城里难民众多,官府管都管不过来。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我的钱袋早就和玉牌一起没了,就该给他点教训!”
“你的‘教训’,也未免过了头。”
就在这时,冯恩站出来,直视吴辛:
“刚才那一脚,你是准备要用【大壮则止】的。如果踢中,那就是一条命。”
此刻这少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但好歹还保持着呼吸;刚才冯恩翻开他的衣袖和裤腿,只见他手臂和腿部外侧的皮肤已被淤青填满,撕裂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
除此之外,冯恩还注意到他的手紧紧捏住,嘴角还留着几星白色的残渣。而吴辛的钱袋和玉牌都好端端挂在腰上不像是被扯动或者抢夺过。很显然,这少年偷的是另一件东西。
“仅仅是偷一个馒头,你就要人偿命吗。”
“……住口!”
被冯恩盯着的吴辛也瞪了一眼回去,抬脚向前重重一步。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王一明。不然之后下渊小心没你好果子吃——”
“你也要下渊?”
黎云突然开口打断吴辛,往前直走到他面前三尺远处,“选拔的时候干出那些事情,你还有脸下渊?”
然而看到是他,吴辛却冷冷一笑。
“我就说你应该也在,黎云。之前我还在想你一个平时吊儿郎当、课不去上的家伙这么急着去上渊。后来我专门去查了——哦,原来你家是从上渊迁去筑城的。”
他话音一顿,凑上前去,一字一句地开口:
“这城里的难民,该不会有你家的亲戚吧?”
“……”
黎云忽然沉默,吴辛看他这样,冷笑一声,却没注意到他左手突然伸开、紧接着离开衣服拉起五根琴弦,右手随之一划——
“徵!”
一声奏响,音符如熊熊烈火扑向吴辛;一瞬间他只觉口干舌燥、嘴皮干裂翻起,眼睛忍不住闭上,但随即他就伸出手握紧了凝聚在手中的黑色长棍:
“【大壮则止】!”
紧接着黎云的腿弯了一下,却立刻站直,差点被压下的腰背也用力扳起;重压之下他的左手仍然用力抬着,右手一点一点移向琴弦。
但就在这时冯恩和程守拙冲过来,同时用力把他向后拉了一步离开大壮则止的作用范围。紧接着希声迅速抓住他将要挥上琴弦的手,没让他奏出下一个音符。
“你们……”
“不必如此。”程守拙看着他,“对面不讲道理,我们不能跟着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