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姜依旧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波澜不惊:“我嫁进方家的第一天,方家就被银庄堵着府门讨债。
那时候,婆母说是为了你我大婚欠下的斡脱钱,我从自己嫁妆里取了两千两银子,替你偿还了所有外债。你觉得,方家能有什么积蓄?”
方乘煦一噎:“那我不在这一年,家中田地商铺里总有收成!”
良姜轻嗤:“方家早就入不敷出,否则怎么会被债主堵上门来?方乘煦,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一年多若非我娘家贴补,方家早就难以为继。
更遑论,你那将军府的大小姐娇奢惯了,每日要上好的锦衣玉食伺候着,佟家不闻不问,可没掏过一粒米。你还好意思跑来质问我,找我要钱?”
方乘煦被驳斥得哑口无言,同时因为被揭短而恼羞成怒。
“我方家乃是将门世家,家中产业在这阜城府都是屈指可数,怎么可能像你所言这样捉襟见肘?定是有人中饱私囊吧?”
良姜“啪”的一声将账簿拍在妆台之上:“府上往来账簿就在这里,你尽管去一笔一笔地查,无凭无据地在这里血口喷人,实非君子所为!”
“查就查!”方乘煦抄起账簿转身便走:“待我查到证据,看你还有何话说!”
脚步声远去,镜子里的良姜黯然地垂下眸子,叫过下人于妈:
“于妈,将我在府中的细软、银票保管仔细,不论谁旁敲侧击地向你打听,都说没有,更不要一时赌气泄露我的其他身份。”
于妈刚从他人口中得知此事,忍怒安慰道:
“小姐你千万放宽心,等姑爷查过账目,知道您这一年来的不易,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良姜苦笑:“你觉得,这个方乘煦还有挽回的必要吗?”
于妈一愣,低声嗫嚅道:“姑爷只是被那佟昭儿一时迷惑而已。”
良姜轻哼:“今日他不过初立战功,便攀权附势,说出那番轻贱我的话。
假如有朝一日,真能扶摇直上,我就是他迫不及待摆脱的历史污点,必不得善终。”
“嘁,一个小小的佟将军,就让这家人如此殚精竭虑地巴结,想当初也不过是为老爷牵马坠蹬的小厮而已。真是有眼无珠……”
于妈愤愤不平,声音有点高。
“于妈,此事日后不要再提,被人听到。”良姜忙打断她的话:“这两年,母亲好不容易才从悲痛与流言蜚语之中走出来。”
于妈叹气:“那小姐您日后打算怎么办?万不该冒失地将这掌家的权势交出去,一旦落到那个女人手里,您在这方家更举步维艰了。”
良姜苦笑:“没有利益当前,如何能看清一家人的真面目呢?我就是要将自己置于山穷水尽之地,看看他方乘煦,还有他的家人会怎样待我。
至于这个穷家,谁爱当谁当,你还不知道这烂摊子多不堪吗?等着瞧吧,我那人精婆母不榨干我最后一滴血,怎会轻易放过?”
果真如她所料,第二日一早,方老太太便带着小姑子方鸢找上门来。
昨日母女二人进京迎接方乘煦,得到消息匆忙赶回来,已经交更。
方鸢刚刚及笄,正是谈婚论嫁爱美的年纪,平日就喜欢往良姜院子里跑,撒娇卖嗔地哄骗良姜给她买花戴,珠钗金镯顺走不少。
看破不说破,姑嫂二人的关系,倒也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