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初晨。
与城主府隔了百十条街,有一座占地千亩的学府,名为五境学府。
五境学府中又分为三个学院,他们分别是初境院、地院和天院。
初境院。
此时正值辰时,清晨的灿灿朝霞仿若碎金洒落,沐浴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一群孩子四到十几岁不等,在院内的空地上听一个肌体强健的女老师授课。
“太阳刚刚升起之时,是万物复苏的初始,生气最为旺盛,虽然不能像特殊神体那般吞霞食气,但迎着朝霞锻体自也有莫大好处,可以充盈人体内的生机。”
“一日之计在于晨说的便是此事,早起用功,强筋壮骨,活血炼筋,将来才有本事能在这片苍茫的卧麟山脉中有活命的本钱,而不是成为刚睡醒妖兽的早餐,你们明白吗。”
孩子们大声回应,“明白!”
其实孩子们不完全明白,他们其中有些年岁小的甚至揉着发酸的眼睛,眼眶沉重到难以睁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温暖柔软的床铺上,同梦里那些个修为高深的高手过招。
胡杏是一名武师境界的授课教师,当然懂这些小东西的心思,但这里是初境院,神圣的课堂之上有戒规,规则是不可逾越的,于是她准备严肃地批评那个一个昏昏沉沉,明显走神的小少年。
“竹通……”就在她唇齿微张,露出红润的丁香小舌,微夹怒意,刚刚迸出那个字头,以斥责竹通的走神时。
———轰隆。
晴天霹雳!
一个闪电长鞭自天穹降落,甩在极远处云层下的山头上。
孩子们先是吓的一哆嗦,抬头望天。
———啪嗒。
一点清凉打在一个九岁女孩的小鼻子上,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然后汇聚成滴,滴滴触体。
这雨水冰凉舒适,给人感到丝丝凉意,沁入肌肤。那女孩娃娃叫地笑着,其他孩子们也快活地和他一起嚷嚷,“下雨啦,要下雨啦!”
抗妖历十二年,春。
第一场初春之雨,便这么下了起来。
哗啦呼啦。
雨越下越大,胡杏盯着远山,也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低头招呼着所有学生进屋舍,“孩子们,块跟我进屋去,跑慢别被淋湿了!”
所有孩童一哄而去,顺着石坪踏踏踏地跑向学府建筑。
胡杏顶着细若游丝衣物不能挡的春雨,转身看去,看到了被打湿衣物,却仍然坐在空地上的竹通。
胡杏先前想要斥责,却被一场雨打断,现在见他依旧在走神,皱着眉头不满道:“在做什么,竹通?快跟大伙一起进屋!”
忽然,胡杏瞳孔微微缩起,她注意到那竹通已经回过神,他正望向四周,对周围充满了打量,却哪怕雨水将他浇湿也浑然不自知。
不对劲。
这一刻的感觉不对劲!
胡杏感到怪异。
先前那少年游神在我课堂之上,体内没有丝毫气机波动,就像空地上所有人那般,皆尽在我的感知之中。
武者的感知较普通人而言极为敏锐,任何意念欲望通过视线、气息甚至一个浅浅的面部牵动,都会被捕捉。
然而问题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雨里竹通的那抹气机了?
虽然依然能看见,确定竹通在那里,但却不能知道他里面那抹微末的情绪。
是……雨水的错觉吗。
胡杏怔住时间极短,转瞬的思考也不超过三息之数。
雨中的小少年动了。
他没有看她,只是用小胳膊支着泥泞的地面起身,稚嫩的声音淡淡响起,“这是哪儿。”
没有冲向任何人仿佛自言自语,却给胡杏对话的错觉。
胡杏皱眉,而后他那一对圆溜溜的大黑眸,与她清亮的眼睛对上。
胡杏发现他脸上没有稚童幼稚玩笑的作怪,也没有少年应有的青涩,只有宁和与平静。
竹通又道:“你是谁。”
……
……
少年的两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而是被这位身材匀称而壮硕的女武师拉着小手,带到了诺达的教室屋檐下,教室内。
雨没有再变大,一时半会儿却也停不了。
一名男武师打着油伞从某个方向踱步过来,与胡杏打了招呼,又说了几句话,便又走了,大概交代了一下授课变化的安排。
初境院不会因为下雨而停止授课,就像天地元气,不会因修行者用元气相互对轰就加快或停止流动。
于是室外晨悟提前结束,室内的理论课提前。
胡杏没有将竹通的怪异举动告知给其他武师,却也没有忽视那两个问题。
这是哪儿?
你是谁?
胡杏的视线落在某个角落,回想起学员信息上所描述的,很显然这个名叫竹通的十二岁少年并不是傻子。
竹家长子,祖父辈虽在客城排不进前五大世家,也有明显的衰弱吉祥,却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
十一岁已经不是顽童的年纪了,却不记得自己在哪儿、授课老师是谁?
这不扯呢吗?
加之那场雨里的气机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