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四媳妇掐了掐他的腰,使眼色,李老四赶紧给他爹端凳子,“爹,您坐。”
李老头气不打一出来,“你老子不坐。”
李老四受到媳妇眼神暗示,附在李老头耳边压低声音,“爹,小橘说了,站着就显得你害怕、心虚了。”
“我们输人不输阵。”
声音压得再低,满堂寂静,也能听得清楚。
李老头一大把年纪了,看着都要进棺材了,迎来了人生最丢脸的一次,他怎么生了这么个没眼力见的东西!
“滚。”
李老四尴尬着退下,和媳妇悄悄说:“爹为什么让我滚?”
“不知道,回去说。”老四媳妇含糊着说。
没眼力见的还不止一个,李小春将往年的花生倒进盆里,添了水,伸出两根手指头在里面搅和搅和,漏去水,湿漉漉的手往身上擦了擦。
而后坐在了张景宜的下手,等着好戏开场。
李丁香坐立难安,附在张景宜耳边说:“嫂子,你有看到兴荷姐么?”
张景宜扫视全场,又回忆了一下,她刚才闹了那么一通,的确都没看见李兴荷。
今天中午李兴荷还给她送了茶水和饭,又说了一堆话,想套她的话,只是张景宜不想跟她说话,都是“嗯嗯”、“哦哦”的敷衍了事回答。
反倒将人气走了,后头就没见过。
族长李有德年纪一大把,胡子拉渣,头顶秃了,胡子倒还旺盛,刚入睡就被人请过来,困得睁不开眼。
活像夜游神附体。
安度晚年去见祖宗是他最大的理想,现在这个理想被打破了,他不仅不能安度晚年,甚至可能都得提前下黄泉。
听得外头声音大起来,李有德半只脚刚踏进门,钱氏扑通跪在了地上。
“求老祖宗给我做主啊,那看看这天杀的儿媳妇,拿着刀胡乱砍人,将我的手都削去了半截。”
说话间,李兴文也跟着扑通跪下。
主打一个他娘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族长李有德看向李老头,李老头羞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下去。
抬脚狠狠踩地,“怎么,当我死了不成?”
李大山把母子两人牵起来。
跟在族长李有德身后走,李有德到了主位,看到那闪着寒芒的刀,刀口上有不少宰猪草留下的豁口,还沾着血,擦都没擦。
张景宜挺礼貌的问:“要我给您让位置么?”
李有德阴气森森的看着张景宜,“不让也行,反正我会抢。”
张景宜挪了个位置,将刀给拿起来,给族长让位。
族长眼睛半闭着,十分严肃,“说吧,一家人闹什么幺蛾子,我来给你断一断,礼弟,你先来说一说。”
他先说,倒像是明着告状似的,李老头给李有德倒茶水,顺势坐在了旁边,“老大媳妇,你来说。”
“张小橘犯的条条框框,错事太多,因为三郎,我们都对她多有疼惜和忍让,家里有什么重活也不会非逼着她去干,可她倒好,仗着三郎走前给她寻了处破屋子,就自己单独住着。”
“从不肯回来住,过年过节都不会想着往家里走一走,也回来看看老人,隔三差五就带着贱……小秋去县城里,也不知道三郎寄回来的银子她自己藏了多少……”
一边说着,一边哽咽了,“三郎在外辛苦,我们多照顾小橘一点是应该的,可我没想到,她居然背着三郎出去鬼混,这一回家里遭了难,我才想着搜一搜,我攒着给我女儿的嫁妆、还有供振子读书的钱全没了。”
张景宜拿刀背敲了敲桌子,又发出砰砰几声响,捏着严肃的强调提醒:“提醒当事人,陈述归陈述,不要造谣。”
声线完全变了,听不出是同一个人,那生意严肃,仿佛自带正义。
钱氏的肩膀瑟缩了一下,见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