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琴道:“捅这个位置不对,他会死的很痛苦。”
浅浅抬起头:“师父,走吧,我们也回去见妈妈吧。”
“棺材?要厚的要薄的?”
“哎呦,这个价只能买薄的,客官呀,我说句实在话,人死不能复生,我干这一行的,什么事看过。最不值得的就是对逝者之事耿耿于怀,活人总归还是要过日子的,别去想那么多…”店主开棺材店这么多年,头个见到脸色这么差的,真真叫一个面如死灰,还大半夜来敲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座坟头新爬出来的,这搁谁遇上不慎得慌,他这么叨叨来叨叨去,也是为了自己不害怕。
来人倒是一句话也没说,老板看了好几眼,灯下还有分明的影子,安慰自己道:不是鬼不是鬼。
“棺材给你做好,您怎么处置那就请便吧,大晚上我也不能陪你熬啊。”
“好。”李不渡答道。
现在临近宵禁,大街上都没什么人。
等他把李不渡装好棺材,倚着义庄里发了一会呆,才发现下雪了。
下雪了。上次下雪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切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他师父还能活吗?
应该能。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这样呆过了。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身边什么人都留不住,父亲,母亲,师父,朋友,都是要离自己而去的。战争,生计,这两样让他从来没有过家的感觉。就像一颗没有根的草,飘到哪里是哪里。有一天终于有人看到这根野草,把他捡起来,揣在兜里了,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人要了,有家了,再也不用过没人管的日子了。不知不觉的,他留下一行清泪。
怎么这么没出息,他有些嘲笑地看着自己。
“走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肯定能救你回来的。”李不渡喃喃道,他一定会努力维护好这个给他遮风挡雨的关系,谁都不能走。
不早了,该出发了。
他拖起板车,带起帽子,避开侍卫,往禧年塔去。
好冷的夜。路上的第一层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脚踏上去,脆脆的。今夜的侍卫都在偷懒。
一道红色线从棺材的边缘划出来。
根本止不住血,这一口便宜的棺材边也封得不好,浓稠的血液淌了一路,在雪白的世界里形成一条鲜明的动线,这么大的雪,明早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李不渡一开始总是在怀疑,着棺材里装得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把他师父偷走了自己躺在里面,后面他已经完全不想去思考这些东西了,他需要的是忘记他看到的东西。
禧年塔上挂着红色的灯笼。这才刚过年关。
他看见塔旁边有着一个阴森森房子,青砖绿瓦,雪落不到那间房子的瓦片上,仿佛那屋子不存在一样。
李不渡推开那扇老旧的门,只听见支呀一声,仿佛折断了什么东西的脊椎,阴森又诡异。李不渡把板车放在了门外,自己拖着棺材进了屋,满手都是血。
明天早上肯定会有人想问板车为什么会在这。李不渡轻轻关起门。
风雪交加的夜里,格外容易困。这里又黑又冷,自己身体里那种疲惫和困意包裹在所有意志之外,李不渡昏沉的睡去。
突然一股失重感袭来。
“醒醒啊你,到鬼界了!”
揉开惺忪睡眼,并没有刺眼的白光。鬼界的一切都是不同的。李不渡见二人将棺材拖走,胸口着那股翻腾的恶浪再也抑制不住,赶忙冲出去干呕了一番,这才觉得心里没什么堵着的东西,尽量让自己别再去想之前看到的师父的血肉残躯。
仙界和人间的景致没有什么区别,若说有,就是仙界更好些,但同样有白天黑夜,昼夜轮转,不会觉得又什么不习惯。鬼界有只有无边无涯的黑暗,所有的光都来自这里的树木和鸟兽。
李不渡的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觉得这里还是很好看清的。空中漂浮着的光亮都是一种飞虫的,很像人间的萤火虫,按照三界本是一体的说法,也许两种虫子还正巧就是同宗同源。道路两旁的树状似垂柳,每个叶片上末端都散发着莹莹蓝光。
“这里就是黄泉路。”天伽提了一句。李不渡机械地点点头,道:“可以治好他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能不能和以前一样不好说。”墨琴的脸色难得严肃,“我们这里有十二柱鬼目莲华,可以提供足够的仙气,也有复生花,为他滋养血肉,只是……”
李不渡听了觉得有戏,心中顿时觉得松快了许多,示意她继续说。
“我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他的身体很大一部分都被鬼气侵蚀了。现下有两个办法,这第一个嘛,师弟以后就直接修鬼道了,我直接帮他进入鬼修,这样也就没有侵蚀一说了。第二个,复生花要滋养血肉,必须以干净的血或者肉为引子,师弟身上唯一干净的怕就是心脉了,心脉又是万万动不得的…”
墨琴话音未落,李不渡喜道:“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