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衣裳的夏牧在铺子门口站定,无忧和春涧俩人一左一右跟在身后,被叫来的马车也已候在路面上。
“……若是有危险,你们不要逞强,还有,绝不能让你们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夏牧不放心的回头嘱咐。
她确实不放心。
因为她说的第三件事就是抢回晚晴的尸身,这也是她一直搁不下的心事。她其实是想着说出来试试,一来毕竟夏无忧是昌黎本地人,总比她这个两眼一抹黑的外来人口更熟悉环境,二来也是想摸个底、看看夏无忧这些人能做到些什么事,这在很大程度上将决定她对于之后的判断以及思路。
她没想到夏无忧却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有办法,我们可以买通城门卫,随便拉一具差不多体形的尸体,去把那位姐姐的尸身换下来。等三天一过这事就算了了,神不知鬼不觉。”
“能买通吗?”夏牧有些顾虑,万一被追查下来这些孩子可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夏无忧却显得信心十足:“这十里铺别的没有,多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城门卫的那些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银钱使到位,连李代桃僵换出死囚的都有,何况只是一具尸身。”
计较已定,夏牧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便由他施为。
见夏牧还有顾虑,夏无忧虽然人小胆子却很大,宽慰她道:“师尊放心,我已让史大头去找人了,这边的事您无需挂怀,三更前就会有结果,倒是您此去眠月楼千万小心,我就在南门外等您回来。”
听她说要去眠月楼后,夏无忧什么都没问,而是帮她叫了辆马车,还细心的给她装了一小袋金叶子金珠什么的,说是有些银钱傍身以备不时之需,倒让有些生活白痴的夏牧省了不少事。
“师尊,您真的不带上我吗?”春涧在一旁愁着小脸,“我可以在您身边伺候您,您也有个人可以使唤……”
夏牧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模样讨喜的小丫头了,她摸摸春涧的头,夏无忧插话道:“好啦,你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带着你那不是给师尊添乱嘛。”
春涧撅着小嘴,粉色的脸颊也嘟了起来,和夏牧相处虽然才得一个多时辰,她的小女孩脾性不知不觉全跑了出来。
夏无忧又说道:“师尊,您说的住处我马上去找,多余的钱财等搬过去后我会全都封存起来,等师尊回来定夺。”
夏牧点头,对着春涧笑了笑,柔声说道:“你的卖身契我会去想办法拿回来,好好呆在这儿,帮无忧安顿好弟弟妹妹们。”
春涧的眼眶又红了,她倒也乖巧,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抬着吹弹可破的小脸应道:“师尊,春涧以后一定好好学艺,为师尊分忧。”
抚着她如缎子一般的长发,这孩子身上还有一股幽幽的体香,恬淡而不袭人,倒真应了春涧生花这四个字。夏牧没说话,抬眼一看,那些忙碌着的孩子们都自发的站在了门口,依依不舍的望着她,她心里的那根弦被千年前的这群少年少女们狠狠的拨动了。
深吸一口气,夏牧登上马车,挥手离开十里铺的长街。
有时候负重前行也是一种幸福,因为你知道,有人在你身上许下了期盼。这种期盼会给你温暖,让你即便身在漫天冰雪中,也能拥有披荆斩棘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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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月楼不是楼,而是一艘画舫,就泊在昌黎城西北的白浪河上,这就是为何夏无忧要叫来马车的原因。
行了差不多二十里地,她在车内已经能望见掩映在芦草丛中的河道,但马车还未到渡口就停了下来。掀开车帘,渡口的栈桥就在百米开外,然而却有数十名盔甲鲜亮的精锐骑兵将通往栈桥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道旁还聚集着不少显然是要过河的百姓,有挑着担子的,也有拖儿携女的,皆面露惧色,或坐或立的在一处缓坡下面休息等待。
夏牧付了车资后,拿着飞花跳下了车。
“你可算来了,怎地来得这么晚?”元望的声音响起,他领着一个侍卫从道旁的坡后钻了出来。
“唔,有些事耽搁了下。”夏牧应了句,眼神却只在那些骑兵身上梭巡。看去他们一个个须发浓密、眼部深凹,猬集在道路当中恣意谈笑,两翼尚有游骑散布于河滩,远处的一处滩涂上还聚集了不少人围在一起,间或传来牛羊的嘶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