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寻臻一直陪着崔泾溪在山上治疗,百草将科学气息带入,崔泾溪的治疗效果比预料的要好。
日子过的既慢亦快,认知行为疗法,脱敏疗法等常规方法效果难辨。百草说,创伤后应激障碍形成后,又长期陷入压抑状态,如今还受了二次创伤,还得看她自己。尧寻臻大约能猜到这些创伤的时间节点,但她知道崔泾溪需要自渡的时间。
矗立在山门外,玉雨花跌在肩头,尧寻臻才发现漫天已是晴雪,一年初始,一切都在向前。
崔泾溪主动提出想去赏花,尧寻臻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这可是崔泾溪几月来第一次主动想做些什么。答应后尧寻臻又有一丝懊恼,之后又征询了百草的意见,听见肯定的回复,这才挑了个晴朗日子,带着崔泾溪去了樱花盛绽之地。
“朝花等得到暮雨吗?”崔泾溪看着漫山的樱花,感伤问道。
老人言,鼻梁上有痣的人一生命运坎坷,虽不信此话,但尧寻臻内心也随之涌起哀愁。二人并排席地而坐,望向崔泾溪的侧颜,挺巧的鼻梁上那颗淡淡的黑痣为整个人添上了清冷的气息,加之崔泾溪淡漠的性子,不笑时眼里有寒霜凝结,整个人显得疏离高冷。若是旁人,这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会让尧寻臻有些惧意,可她不是旁人……
浅思后,尧寻臻回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崔泾溪浅笑一身,转头对着尧寻臻道:“这几月,你憋的挺难受吧?”不知所指何事,尧寻臻疑惑地瞪开眼眸,崔泾溪继续道:“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吗?”
“我相信时机成熟,你会告诉我的。”尧寻臻笑得明媚,崔泾溪像是抿了口蜜枣,甜丝丝的…可她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是蜜枣里的那颗褐核,在口中有些刺人,若是掰开揉碎,又是生涩的苦味…
“明月国国主是我杀的。”崔泾溪平静地像是旁边樱花树的树干,不论风吹还是雨打,只管立在那里…
那晚,尧寻臻便隐约猜到,当崔泾溪说出的时候她也神色如常。
“他是我的舅父。”见尧寻臻丝毫不惊,崔泾溪继续道。
尧寻臻蹙眉,不知崔泾溪如何会与明月国有关系,在尧寻臻的认知里,寅国和明月国一个长江头,一个长江尾,半点不相连。
“你是说,明月国的国主是你舅父?”尧寻臻一字一言确认道。崔泾溪微微点头,讲起了那个极少为人所知的故事……
多年以前,十国未立,那时元帝虽在位,但各地已经有动荡之兆。而展骁,就是如今的寅国国主,只是雄霸一方的土著,当年的崔放,则是他的左膀右臂。天高皇帝远,一只骑射俱佳的军队所向披靡,一路高歌猛进,很快他变成了西北之界的实际掌权者。
元帝的统治在后期四分五裂,四方皆有规模各异的势力突起,元帝虽以暴戾手段压制,可大势已去,局势难控。
明家是当时明月国界内的富庶之家,声望极高。当年的明崇,也就是崔泾溪的外祖父,文武兼修,为了护一方平安,也在当年招兵买马建了一支军队。他的妻子与他门当户对,是个蕙质兰心的温婉女子,婚后二人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名为明婵慧,儿子名为明仁庄。平日里,二人都由母亲教导,身上自有了母亲守礼克己的风范。可姐弟二人身上有父亲不同的影子,姐姐明婵慧率真活泼,知书达理;弟弟明仁庄则是生性浪漫,寄情山水。
明崇听闻西北地界之人身强体壮,善于骑射,便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希望与展骁合力推翻元帝。为此,明崇特意去了西北之境,本以为此事定会几经波折,可与他所想不同,展骁很快的便答应了共谋之事,二人的联盟后来有了更多势力加入,以联盟军为称。
为了平衡四方八境的力量,也为了提前谋划以后一统之事,展骁命令崔放带着一只精锐的部队前去支援明崇。
当崔放到明家之时,明婵慧对眼前雄壮威武的崔放一见钟情,明崇极力阻止,因为他曾经亲自去过西北之界,知晓那里女子地位甚低,多为男子的附庸之物,他怎会同意视若珍宝的女儿嫁去这样的地方。
可明婵慧深陷情网,她相信崔放是那个例外。约定举兵之期至,崔放也带队从明家离去。
为了所谓的爱情,明婵慧做了此生唯一一次违抗父命之事。她趁乱偷逃出家,前去追随崔放。
她一路东听西问,当真追上了崔放的军队,她一个女子,跟着满是糙汉的军营浑身不自在,可她为了爱情,甚至甘心揽了杂役的活儿。军营的众人对这个死缠烂打的女子虽有微词,但碍于崔放统领的威严,加上在他们眼里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也极少有议论之声。明婵慧从崔放不冷不热的态度中多少知道他对自己无意,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崔放会爱上她。
明婵慧虽算不得绝色,但长相温婉,加之自小养在深闺之中,未吃得丝毫苦,也是肤如凝脂,面如桃花,极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与保护欲。崔放此时正与新婚不久,正与妻子打得火热,若不是展骁一纸命令,是万不会离家的。可到底军旅难捱,欲壑难填……
行军之人夜里靠酒驱寒,一天晚上崔放喝了酒,便趁着酒意对明婵慧行了不轨之事,明婵慧极力反抗,可以她的力气,如何敌过崔放……
是那夜,明婵慧看清了崔放的真面目,他不过是披了一张人皮的豺狼虎豹,就算她不愿意,他也照样霸王硬上弓。也是那夜,她在帐外听见一些小兵暗自调侃她只能做妾,她才知道崔放一直都在瞒着他已经成婚的事实……这些消息,仿若晴天霹雳。
明婵慧失望透顶,盘算着离开,虽然清白已失,可她如今再看崔放只觉得恶心,一刻不想多留。但世事总是阴差阳错,崔泾溪的到来让她开始犹豫,自己除了空有才情,毫无立身之本,如何养育孩子?可家是万万回不去的,父母心已伤,若明家再多个未婚先孕之女,将脸面丧尽!一番抉择,她选择跟随崔放回到崔府。
而崔府于她而言,也与地狱无异。崔夫人善妒,对她处处刁难。生下女孩后,她在崔家更是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