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林修宜久经花场,被美人冷待的经验也不是没有。他豪不在意,顺着说书先生的话接道:“前几日我在楼里,有幸听得先生说了半场书,觉得有趣得紧,只可惜当时我有事,错过了先生的后半场,这几日闲来总觉遗憾,今日得空,便带好友一同来找先生,听完那个故事。”
犹怜勾起原本就微挑的唇角,无声的笑了,远山雾绕的气质瞬间变得明媚,他坦坦荡荡地语出惊人:“‘凰星起,凤星落,天地不昭昭。’林大人,和这位小公子,是为了这个故事而来吧。”
林修宜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即展,心里暗道了声“果然有趣”,然后他也笑了,笑得危险又勾人:“犹怜先生聪慧之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意外。但据我所知,先生并非昭兮国人,且到昀甠也不过半月,先生又怎知我朝十六年前的秘事?以一句莫须有的谣言,搅得帝都人心惶惶,今日先生如不能将这故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恐怕先生以后就只能一直留在奢香楼当头牌了。”
犹怜不慌不忙的端起矮桌上的骨瓷茶壶,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然后举起茶盏,遥遥举向络璟宁,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没有谣言,也不是什么故事,而是一桩有些人最在意的事实。”
他扬起如上好白瓷一般润白的脖颈,将茶盏里的清茶一饮而尽,一双璀璨眼眸直勾勾地望向络璟宁愕然失措的眼底,语气魅惑如咒语:“绥安公主殿下,请随我来。”
星河流转,天旋地幻。
子时即到,长夜如墨。白日里车来人往、人声鼎沸的晨阳大街上静如沉水,只偶尔从不知哪个院落里传来零星的几声虫鸣和狗吠,整个皇城都沉睡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哒哒哒哒”,黑暗中,长街南尽头传来马蹄疾驰声,两人两骑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转眼间就到了晨阳街中心广场位置。突然,当首的那匹通身雪白的灵驹突然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像是遇到了什么障碍,但是前方什么也没有。骑马的人身体被扬起的马身带得立了起来,只余双足还牢牢蹬在马镫上。他右手紧抱着一个包裹,只左手勒着缰绳,一时间被受惊的灵驹甩得左摇右晃,眼看就要跌落下来。后骑很快赶到,见此情景心惊肉跳,疾呼出声:“陛下快将公主交给我!先稳住马要紧!”白驹上的男子毅然摇头:“不行!公主不能离开我!”他双腿夹紧马腹,左手勒紧缰绳,然后将上半身用力紧贴住马颈,嘴唇微张,附在马耳处低声又疾速地念了一段什么咒语。咒语入耳,白色灵驹终于安静下来,疲倦地低叹一声。“怎么了,飞霜?”御马的男子直起身来,松开缰绳,手掌轻轻地抚摸灵驹的脖子,锐利的眼眸顺着灵驹的目光看向空空如也的前方。
长风卷起,吹散了夜空积攒的深灰色层云,露出一轮玉盘似的满月,原来今夜是八月十五,中秋团圆夜。络璟宁跪坐在晨阳大街中心清凉的青石板砖上,银白色的月光毫不吝啬地倾泻而下,照亮了她原本混沌的视线,她仰望着眼前跨坐在雪白灵驹上的男子,琥珀色的瞳孔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那个男子,长着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那是她的父王,昭兮帝国的当权者崇熙帝,确切点说,除了五官和轮廓一模一样外,眼前这男子看着要年轻许多。正当络璟宁将身体往前探想看得更真切一些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有人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到道路一旁,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一道清越男声,听来有点耳熟:“绥安公主殿下,不要和他对视,你现在是魂体,你父亲这时候已经是修为很高的瞳术师,会吸取你的魂力。”
是犹怜,络璟宁想起来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
“还在昀甠,只不过现在是十六年前,你进宫那一晚。”
时光之倒回,离魂之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