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注视的秦阳昇察觉秦钰情况不对,现身而出,纳气按在其灵台之上,冷声沉喝,“凝神调息,放开窍穴莫要与体内灵气对冲!”
秦钰闻言放弃了想要掌控这股灵气的打算,由着秦阳昇的灵力涌入体内,替他理顺这股在四肢百骸里狂乱冲撞的灵气。
所幸,他肉体经脉坚韧,又吸收了多数入体的灵气,这股淤堵在经脉中的灵气并不庞大。只是因秦钰一时不察,让这股灵气反冲心脉,才有此重创。
秦阳昇的灵力入体,游走秦钰周身,将乱冲的灵气尽数裹挟吸收,带出体外,秦钰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留了些许灵力为秦钰养护受创心脉,秦阳昇收力敛息,皱眉拈袖为秦钰擦去额上细汗,“可还好?”
“徒儿无事,谢师尊相助。”
秦钰话一贯的简短,微乱的呼吸在故作如常的语调里残存下微颤喘息。
秦阳昇唇微动,又抿起,拭去他唇边血迹,轻叹一声,“走火入魔之苦,疼痛只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一环。你……不必逞强。若是觉得疼,说出来,喊出来,会好受许多。”
“这一剑峰上没有别人,无人会瞧见你的痛苦落魄。”
话微顿,秦阳昇垂眸收回手,蹲下身与秦钰平视。
四目相对,狭长的眼若狐,眸中所盛却是忧思疼惜,“还是你觉得,为师,会笑话于你?”
与秦阳昇有三分相似的眼,尚且有着孩童稚嫩的模样,没有完全长开的狐狸眼略圆,漆黑瞳仁,因疼痛氤氲了水汽,如同犬目。
眼瞳轻颤间,几分躲闪,避开了同眼前人的对视,展露几分孩童逞能的稚气,“不是很疼。徒儿知道,师尊不会笑话我。”
急于掩饰时,人总难免话多,欲盖弥彰地遮掩,“如师尊所说,先前在山崖上捡到我时,连我更难堪落魄的模样都见过了。此时与当时相比,怕是不值一提。”
见他逞能至此,秦阳昇又是一声叹息,探手揉了揉他脑袋,为他理顺被风吹得有些乱了的碎发,熄了劝慰的心思。
他本也不擅长劝慰安抚。
“你身体恢复得比我预想的要快,没能及时提醒你小心谨慎,是为师的过错。”
秦阳昇又为秦钰把了脉,确认他身上没有暗伤,才收回手,“先前你肉体未愈,神念未开,为师也不好贸然查探你的经脉走向,怕与你自身潜在的自护之能对冲,伤及你身。”
“这次灵气冲体,于你倒也是因祸得福,意外冲开了灵窍。你能控制自身神念后,放开防护,我的灵力才得以顺畅游走你经脉窍穴。”
盘膝相对而坐,借着一剑峰天然的阻隔禁制,秦阳昇将秦钰不可为外人知晓的情况详细道出,“你的经脉与常人有异,寻常功法不可直接应用。此次我探得你经脉窍穴与人修的不同,待我钻研几日。”
说罢,秦阳昇着重叮嘱,“在我为你找到可行的修行之法前,切记不可再随意引气入体,以防不慎走火入魔,叫魔障入了心,将成你修行之途一大阻碍。”
“师尊费心了。”
等秦阳昇说完,秦钰也已平复呼吸,却是在修行之事上,有自己的打算,“师尊好意,徒儿心领了。只是有关引气入体,以及周天运转,徒儿已有脉络。”
这话倒是叫秦阳昇意外,“如何说?”
像是还拿不定主意,秦钰眉心微皱,沉默了片刻,才仔细答道:“师尊一时问起,徒儿也无法与您准确答案,只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玄异感应。”
说着,秦钰又是想了会儿,不确定地补充,“似乎与识海中树妖残魄有些关系。”
眸中掠过诧异,秦阳昇又探秦钰识海,却没能得到什么收获,反倒是在查看树妖残魄之后,在紧蹙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思之色。
深深看了秦钰一眼,秦阳昇收回手,面色很有些复杂。
“师尊有话,但说无妨。”
在先前谈过一次后,秦钰再面对秦阳昇时,确实是坦诚直接不少,虽说不是事事都如此就是了。
秦阳昇没有立刻同他说自己的结论,反倒是问道:“据我先前为你号脉,你的伤所致,该还有几日才会有多余的灵气予你修行。你今日突然引气行周天运转,可是有什么契机?”
秦钰细细回想引气入体时的情况,思及那一念间的莫名共鸣,犹豫一瞬,如实同秦阳昇说了。
听罢,秦阳昇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叹息,错眼喃喃一句,“大概,当真是天命如此。”
秦钰难得在面上显露几分疑惑好奇,紧跟着追问,“师尊所言……”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秦阳昇截断了他的追问,“应当是在你体内沉睡的残魄,在受你滋养后,感知到你灵魂的波动,给予你的反馈。现如今,你受树妖馈赠而入道。日后,你们之间的联系会更加紧密。”
秦钰唇微动,张合几次,终是没能按捺住,“师尊可还有隐瞒?是否,徒儿此次受馈入道,会对它的复生有所影响?”
惊讶于秦钰对树妖的在意,秦阳昇眸子微闪,几许欣慰深思,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只道:“并不影响树妖的复生。”
却并未反驳,自己对秦钰有所隐瞒。
见秦阳昇不肯开口,秦钰抿了嘴,垂眸忍下继续追问的打算,垂眸点头,“徒儿知道了。师尊不说的,定然是此刻不能说的。”
秦阳昇眸中在诧异之后闪过恍然,而后又添几分怜惜愧疚。
不是不通察言观色,只是不愿与人多言。
至于懂这言色背后几分情绪,不好定论,也无法定论。
秦阳昇无话可说,只能转移话题,“既然你受树妖反馈,对修行之事有自己的筹划,为师便不做多余事了。若有不解之处,为师随时愿为你解惑。”
说罢,在秦钰点头之前,他刻意强调一句,“不用怕会耽误我时间,就什么都不肯说地自己闷头查。我既当你师父,为你传道已是不能,唯有稍尽解惑之责。你若当真与我生分至此,倒是让我可惜这段师徒缘分。”
刚要颔首的秦钰动作一顿,听了秦阳昇的话后,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向来没什么波澜的眼眸里,于不解里泛起些许莫名涟漪,沉在心里细细体味揣摩。
片刻后,垂眼颔首,秦钰难抑唇角的上扬,低了头遮掩,难得多了些话,“既是师尊要求,徒儿莫敢不从。”
与一贯淡漠的恭敬不同,略微上扬的语调,多了轻快,竟是有几分调侃意味,叫秦阳昇眉心微松。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