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徐洛魂体内因为药力恢复的不死印法气劲开始没有任何保留的全力运转，再睁眼，一左一右，两个化身分列，两把誓约并举，指向非人之物。

而在本体徐洛魂的背后，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手持一柄黑色长剑，下半身虚无，上半身窈窕秀丽，看不清面目，只有隐隐的五官轮廓。可对于在场的两人来说，那轮廓都无比熟悉。

正是徐洛魂曾经的亡妻，黑魂之一，《血名录》上有名之人，顾代雪的姐姐，顾雪缘！

非人之物虽然看不见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因为肌肉肿胀扭曲而僵硬，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嘤嘤作响的红樱刀，还有那不断高涨，开始沸腾身周海水的气势，都在说明它此刻的激荡。

而激荡，也就意味着不稳定，这也就是徐洛魂特地只招顾雪缘一位黑魂的原因，这是对顾代雪的特攻！

顾雪缘朝对面的弟弟看了一眼，然后就融入了本体徐洛魂的身体，化作他背后舒展开来的一对黑色天使之翼。虽然仅有一米长左右，不复前几次十五米、十米等那般宏伟壮丽，但是足够精巧细腻，招展间纤毫毕现，极度拟真。

在黑翼的协助下，本体徐洛魂渐渐升高，从海水中脱离，悬浮于上，与左右化身站成了等边三角，誓约下指，口中清冷吐出冰霜：

“开始吧！”

左边化身将手中誓约右指，搭在上一把誓约之上，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说：

“我很好奇，你变身顾雪缘时，对这幅身体的感想如何？会微操气劲弄出胸部起伏来吗？下面又怎么处理呢？”

“啪”地一声，第三把誓约重重重叠在两把誓约之上，右边化身没好气地回应：

“大家都是自己人，还有他人在场，社死的事情，别拉上我！”

三把誓约从三个方向，以人字形将剑尖重叠在一起，然后重叠点开始逐渐撕裂世界，露出一个散发着无穷冰寒的窟窿，就这样正对着非人之物。

非人之物右脚猛地踏前一步，畸变右手用指尖捏住红樱的刀柄，借着前踏的力道，顺势抽出，凶猛无匹的力量瞬间灌注红樱之中，周边的空间被撕裂，一道比之刚才毫不逊色的巨大血刃再次被斩出！

然而这可没完，从右下被挥到左上的红樱一声清鸣，左脚踏前一步，与右脚持平，借助前冲之力，红樱反手又是一记巨大的血刃紧随其后。

斩断云空二连击！

接着双腿一弯，畸变的身子原地跳了起来，在空中高举红樱，随着庞然下坠之力，再度劈出第三记巨大血刃。

斩断云空三连击！

斜、横、竖三记血刃斩击蒸腾沿途海水，激发一阵气雾，先后咆哮着向三位一体的徐洛魂张开猩红恐怖的嘴，欲要一口吞噬！

“流光，停！”

黑翼凌海的本体徐洛魂来不及反驳左边化身的骚话，用清冷的话语，命令时间流速的暂停，哪怕仅是短短一两秒的喘息时间。然后他剑尖一引，向外拉起了世界窟窿的边缘，仿佛撕裂伤疤的硬壳一般，将窟窿撕开，变得更大。

一颗依稀由水构成，精巧唯美，如梦似幻的巨型虚化龙头突然破开窟窿，从域外降临世界，而正好，三位徐洛魂就落在龙头之上和龙嘴两边。

这个龙头一出现，有马车大小的巨目就锁定了正在流光时速中艰难前行的三道巨大血刃，接着龙头拖着长长的身躯，从窟窿中钻出，在海面上驾浪而行，荡起阵阵海面波涛，每一叠海浪至少有十米之高，汹涌澎湃，从四周窜起高高的水墙，然后倒灌而回，以排山倒海之势，随着巨型虚化龙头，冲向血刃以及后面的非人之物。

“顾雪缘特制版三倍量水龙吟！”

被海水淹没的那一刻，左右化身在消散之前，齐齐喊出了招式的名字，令黑翼下的本体徐洛魂差点摔落于地。

这羞耻又幼稚的名字，绝对是徐洛魂这个糙汉干的，与我清冷自若纤细秀丽的顾雪缘何干？

被汹涌浪头从天上砸落，拍打在海水不知多深时，本体徐洛魂如此安慰自己。

然后看着上方的朦胧涟漪沉思，这就是海底吗？

漆黑的夜幕隔着层层海水开始虚化，星辉逐渐变暗，就连血刃和特别的水龙吟对撞，掀起偌大波澜和喧嚣，都仿佛远在天边，与己无关。

这一刻，徐洛魂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所有的世界都在远离自己，空旷虚无的海底空间，催眠着徐洛魂的意识，让原本就人去楼空的他，毫无招架之力地沉入茫茫黑暗之中。

失乡号受此波及，终于发出一声解脱悲鸣，被海洋吞噬，沉入海底，仅留下一些细碎的残骸遗留在海面上起起伏伏，诉说着一场大战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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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3月6日，凌晨1点。

时针终于跳过了漫长的3月5日，在经过26章十三万字的水文之后，终于翻过了篇章，来到了6日。

天都城防护总指挥部内，孟玥瞪着通红的眼睛，与赵无言，薛明堂，张先生，激烈讨论着合约条款的细则，干细娥同样红着眼眶做着记录，而叶繁星人在里面，却打着瞌睡，冒着鼻涕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与周公约会正欢。

突然一阵嘈杂声和欢呼声同时传来，惊动了室内所有人，叶繁星的鼻涕泡破碎，整个人悚然一惊，与周公挥手作别。他懂事地出门打探情况，留下一屋做正经事儿的人继续。

但是没过多久，叶繁星就脸色难看地进屋了，还带着在外面处理善后事宜的李月珠。

他言简意赅道：

“天都卫传来消息，已经成功解救夫人与秀萍两名人质，并击沉失乡号，摧毁了所有火炮，勇闯天都卫计划已经成功。但是，但是………”

但是了半天，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相反红了眼眶。

在屋子里的人，谁不是老于江湖精通人心的妖怪，见此哪还不知肯定是与叶繁星关系匪浅的天都卫团队带领人徐洛魂出了问题。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默默无言，等待正主发话。

果然，一阵不长的沉默过后，孟玥带着疲惫和不满的声音响起：

“但是了半天，你倒是说呀。光在那儿磨叽而不采取行动，能救回来的人，都被你耗死了。”

叶繁星闻言，一狠心，一咬牙，终于但是了出来：

“薛秀萍脑部受创，有，有，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而老徐他，他在最后脱离时，与顾代雪一战，双双失踪，估计，估计沉入了海里。”

房间内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既是薛秀萍的同志，又是徐洛魂未婚妻的孟玥。

孟玥没有让寂静维持太久，用平静的语调下令道：

“细娥，马上联系天都卫方面，要求尽最大努力医治秀萍，如无条件，尽快转移至天都城来就医。至于老徐，让那边多派船只在出事海域搜救，同时派人沿海岸线巡查落水者。”

“繁星，你和细娥一起去，主要联系薛无心，询问关于夫人如何安排进城的事。天都卫这一闹，估计先生的事儿再难瞒住，请夫人定夺，我们这边也好配合。”

然后孟玥不等两人领命，转头对着圣门在场的几位至尊吩咐起来：

“李门主，还请继续利用你的渠道，善后天都城各项事宜。赵宗主，劳烦你汇总统计下本次战事中，圣门及有关群众的损失，稍后拿来给我。薛宗主和张先生，请容我去补个妆，十分钟后再继续讨论合同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纷纷领命而去，只有薛明堂和张先生看着孟玥朝后室走去，有些摇摇晃晃的背影，心生敬意。

有些人可以放纵一生去爱恨，比如顾代雪，而有些人，能够默默伤怀流泪的时间，只有奢侈的十分钟。